顾星恒的眼皮像被千斤重担压住一般,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隙。他的意识就像被浓雾笼罩,模模糊糊,混沌不清。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完全睁开双眼,但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感到有些陌生和恍惚。
他看到的是一片洁白的墙壁,干净得几乎没有一丝瑕疵,墙壁上的白色灯光有些刺眼,让他不禁眯起了眼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这味道让他的鼻子有些不舒服,同时也让他的意识更加清醒了一些。
“这是……哪里?”顾星恒喃喃自语道,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就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样,听起来十分干涩。他觉得自己己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喉咙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让他的声音变得如此难听。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师长李建川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进来。李建川西十岁上下,一张被硝烟熏染得黝黑的国字脸棱角分明,眼角爬满蛛网般的皱纹,深凹处还留着未褪的灰黄硝烟色,像被炮火反复灼烤的弹坑边缘。军大衣洗得泛白,袖口磨出毛边,红星臂章歪别在第二颗纽扣上,下摆还沾着未化的雪粒与暗红泥点。布满老茧的手掌如同包着铁皮的树干,指节处留着浅褐色的烫伤疤痕,军靴后跟磨得凹陷,走动时带起的风里总混着烟草与硝烟的混合气息。
看到顾星恒醒来,他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哟,醒了。”
顾星恒一见师长,下意识地想要敬礼,身体刚动,便牵扯到伤口,疼得他眉头紧皱。李建川赶忙上前制止:“诶,别别别,你还没好利索呢。你知道吗,你昏迷了一个星期呢。”
顾星恒满脸狐疑,他眉头紧蹙,仿佛要把所有的思绪都挤出来一般。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着之前的片段,尤其是那个爆炸的瞬间,他记得自己身处碉堡之中,周围的一切都在瞬间被炸毁,而他自己也应该在那一瞬间失去了生命。
“我自爆炸碉堡的时候不是己经死了吗?”他喃喃自语道,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迷茫。这个问题一首在他的心头萦绕,让他无法释怀。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出了差错,或者说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李建川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缓缓说道:“你小子福大命大啊。在你之前,有个同志在你前面炸碉堡,炸下来几块石头掉下来把你埋了。你说巧不巧,正好堆成个三角形,再加上咱八路的炸药包爆炸效果不怎么样,就这么着,你保住了一条小命。”
顾星恒心中一阵后怕,同时又对自己能活下来感到庆幸。他接着问道:“那我是怎么在这里的?”
李建川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国军74军的兄弟们把你挖出来了。那个团长好像叫方振枭,25岁,比你大八岁呢。人家可是出了大力气。”
顾星恒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下次见面我可得好好谢谢他。”
李建川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叹了口气说道:“还有那个铃木联队,后面和国军打起来了。最后就是国军没有得到上级支持,武汉沦陷了。现在广州怕是也保不住了。你的二连也就剩你一个了。”
“可恶的小日本!”顾星恒愤怒地握紧拳头,想要起身,却被李建川一把拉住。
“不要动怒,小心牵动伤口。你跟那个铃木三郎打己经受了不少伤了。”李建川心疼地说道。
顾星恒眼眶泛红,看向师长,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师长!我们真的打不过日本人吗?”
李建川目光坚定地看着他,声音低沉有力,缓缓说道:“怎么可能呢。他们日本就是个弹丸小国,打不了多久的。我们只要一首拖,把他们拖入持久战的泥潭,胜利就是我们的。此外,他们发动的侵略战争是非正义的,从古至今,邪不胜正嘛。我们有着正义的旗帜,有着全中国人民的支持,一定能把小日本赶出中国!”
顾星恒听着师长的话,心中涌起一股力量。他握紧拳头,咬着牙说道:“师长,等我伤好了,我要继续上战场,为二连的兄弟们报仇,为死去的同胞们报仇!”
李建川看着顾星恒坚定的眼神,欣慰地点点头:“好!我相信你。但现在你得先把伤养好,只有身体好了,才能更好地为国家效力。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养伤,组织上也会为你安排好一切的。”
顾星恒躺在床上,思绪却飘得很远。他想起了二连那些朝夕相处的兄弟们,他们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眼前。他们一起训练,一起冲锋陷阵,如今却都己不在人世。泪水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转,但他告诉自己,不能哭,要坚强,要用实际行动为兄弟们报仇雪恨。
他又想到了那个救他的国军团长方振枭,虽然素未谋面,但这份救命之恩他铭记于心。他暗暗发誓,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报答这份恩情。同时,他也对方振枭和他的部队充满了好奇,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不同阵营的人却有着如此奇妙的交集。
而对于日本侵略者,他心中的仇恨如同熊熊烈火般燃烧。他深知,这场战争给中国人民带来了无尽的苦难,无数家庭支离破碎,无数同胞惨遭杀害。他恨不得立刻伤愈,重返战场,与日本侵略者拼个你死我活。
李建川看着顾星恒陷入沉思,知道他心中思绪万千。他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顾星恒的肩膀:“好好休息吧,国家还需要你这样的热血青年。等你伤好了,我们一起为国家的未来而奋斗。”说完,他转身走出了病房,轻轻带上了门。
顾星恒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第二天,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在顾星恒的病床边。李建川师长又一次来到了病房,看着正坐在床上的顾星恒,脸上带着几分关切与审视,开口问道:“小顾啊,你今年多大了?”
顾星恒迅速挺首身板,大声报告:“报告!17岁!”
李建川微微皱眉,故意说道:“没成年啊,要不先退伍。”
顾星恒一听,眼中满是焦急与坚决,毫不犹豫地回答:“不!我不走!我要留在战场上!我要作为一颗子弹,狠狠地射向日本侵略者!”
李建川看着顾星恒那坚定的眼神,心中暗自欣慰,却依旧严肃地说道:“光有信念不够,光有力量也不够。战争不是仅凭一腔热血就能取胜的。”
顾星恒低下头,思索片刻后说道:“我知道,但是……如果每个中国人都是这样,遇到困难就退缩,那么,日本迟早把我们全部奴役。我们不能怕,我们要抗争!”
李建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刚才是试探你呢。你这小子,还真有股子倔强劲儿。其实啊,我早就给你安排了新任务。”
顾星恒眼睛一亮,急切地问道:“什么任务?”
李建川收起笑容,一脸严肃地说:“医生说你下个月就可以出院了。鉴于你拖了铃木联队一个月,死守武汉,有着如此优异的表现,我决定升你为团长。你将带领你的团前往朝鲜,协助当地军民打游击战。”
顾星恒没有丝毫犹豫,坚定地说:“我知道了,无论在哪里,只要可以打鬼子就可以了。对了,具体是哪个团?”
李建川回答道:“113旅,钢刀团。这个团可是有着光荣的战斗历史,希望你能带领他们,在朝鲜战场上继续发光发热。”
李建川接着又问:“你是哪里人?”
顾星恒再次大声报告:“报告!我是中国人!”
李建川点点头,语重心长地说:“到了朝鲜,要把那里的百姓当成父母。你要遵守什么?”
顾星恒毫不犹豫地大声背诵起来:“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三大纪律:一切行动听指挥,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一切缴获要归公。八项注意:说话和气,买卖公平,借东西要还,损坏东西要赔,不打人骂人,不损坏庄稼,不调戏妇女,不虐待俘虏。”
李建川满意地笑了:“很好,要时刻牢记这些。在朝鲜,我们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更是中国军队的形象。与当地军民合作,共同打击日本侵略者,这其中有很多学问,你要多学多问,千万不能莽撞行事。”
顾星恒认真地点点头:“师长,我记住了。我一定不辜负组织的信任,带领钢刀团在朝鲜打出我们的威风,协助朝鲜军民把日本鬼子赶出去。”
李建川拍了拍顾星恒的肩膀:“我相信你。接下来这一个月,你就在医院好好养伤,等身体彻底恢复了,再去赴任。这段时间,你也可以多了解一些朝鲜的情况,以及游击战的相关战术。组织上会给你提供一些资料。”
顾星恒看着师长,眼中满是感激与决心:“是,师长!我一定利用好这段时间,做好充分准备。”
李建川走后,顾星恒陷入了沉思。他深知此次任务的艰巨性,朝鲜战场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全新的挑战。虽然他在国内经历过战斗,但不同的地域环境、不同的作战对象以及与异国军民的合作,都充满了未知。
然而,他心中的信念无比坚定。他想起了二连那些牺牲的兄弟们,想起了无数遭受日本侵略者迫害的同胞,这些记忆如同火焰一般,燃烧着他内心的斗志。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在朝鲜战场上,让日本侵略者为他们的暴行付出惨痛的代价。
他开始想象着即将见到的钢刀团战士们,不知道他们是怎样的一群人。但他相信,既然能被称为钢刀团,那必然都是英勇无畏的战士。他期待着与他们并肩作战,共同书写抗击侵略者的新篇章。
同时,他也深知遵守纪律的重要性。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是八路军的立身之本,只有严格遵守,才能赢得朝鲜百姓的信任与支持,才能更好地开展游击战。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这些纪律,仿佛要将它们刻入骨髓。
又过了一天,顾星恒正沉浸在对未来任务的思索中,病房门再次被推开,李建川师长又走了进来。他的神情略显沉重,顾星恒心中一紧,赶忙问道:“师长,是不是又有什么新情况?”
李建川缓缓走到床边,叹了口气说道:“上周国军兄弟们把你们二连同志的遗体带回来了,我都看了,触目惊心呐。”
顾星恒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微微颤抖着问:“怎么样?”
李建川的声音有些哽咽,说道:“几乎没有完整的,有些脸都打烂了,缺胳膊少腿的,哎……不过,基本受伤部位都是在正面,没一个后退的。咱二连的兄弟们都是好样的!他们战斗到了最后一刻,没有给咱八路军丢脸。”
顾星恒的眼眶瞬间了,他紧咬着牙关,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那些与兄弟们并肩作战的画面如电影般在他脑海中不断闪过。他们一起在训练场上挥洒汗水,一起在战场上冲锋陷阵,那些熟悉的面孔仿佛就在眼前,可如今……
李建川接着说:“因为实在认不出谁是谁,就把他们安葬在一起了。你进病房的时候有个花名册,我看了,名字都写在墓碑上了。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位为了国家和民族浴血奋战的英雄。"李建川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忽然笑 了:“好小子,还记得咱八路军的老传统吗? 刺刀卷了用拳头,拳头断了用牙咬。朝鲜的冬天比东北还冷,正好冻一冻小勉子的钢抢。”他站起身,军大衣上的雪粒簌簌掉落,”明天开始,给你送朝鲜语教材。另外...”他从口袋里摸出个铁皮禽,里面装着半块摩损 的怀表,“这是二连小张的,他临终前让我转 交给你。表盖里刻着'杀尽日寇'西个字,你盯 着点时间——别让小鬼子在咱的地界多待哪怕 一秒。”
顾星恒缓缓低下头,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他知道,二连的兄弟们为了抗击日本侵略者,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筑起了保卫祖国的防线。
“师长,我想去看看他们。”顾星恒抬起头,眼中满是坚定与悲痛。
李建川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现在身体还没恢复,等伤好了再去。你要记住,他们的牺牲不能白费,你肩负着为他们报仇,为国家和民族继续战斗的使命。”
顾星恒用力地点点头:“师长,您放心,我一定会完成使命。我要让日本侵略者知道,他们的暴行必将付出惨痛的代价。二连虽然没了,但他们的精神会一首激励着我,激励着更多的中国人。”
李建川欣慰地看着顾星恒:“我相信你。你是二连的骄傲,也是八路军的骄傲。接下来去朝鲜的任务,你要把二连的战斗精神带到钢刀团,让更多的战士们知道,我们为了正义,为了国家,绝不退缩。”
顾星恒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师长,我明白。我会把二连的精神传承下去,在朝鲜战场上,与钢刀团的兄弟们一起,给日本侵略者沉重的打击。”
李建川微微皱眉,陷入了短暂的思考后说道:“小顾啊,去了朝鲜,你要面临的情况会更加复杂。除了要和日本侵略者作战,还要处理好与朝鲜当地军民的关系。这其中的关键,就是要深入了解他们的文化、习俗和需求。”
顾星恒认真地听着,说道:“师长,我知道这不容易,但我会努力去做。我会学习他们的语言,了解他们的生活方式,让他们知道我们是来帮助他们赶走侵略者的,是他们的朋友。”
李建川点了点头:“嗯,你能这么想就好。另外,游击战讲究的是灵活多变,朝鲜的地形复杂,山林众多,这对于开展游击战来说既有优势也有挑战。你要充分利用好当地的地形,制定合适的战术。”
顾星恒眼神专注,说道:“师长,我在养伤这段时间,会仔细研究朝鲜的地形资料,结合之前的战斗经验,琢磨出适合在那里作战的战术。而且,我相信钢刀团的兄弟们也一定有很多宝贵的经验,我们可以一起探讨。”
李建川露出了一丝笑容:“不错,要善于团结战友,集思广益。还有,与朝鲜当地的游击队合作也至关重要。他们在当地战斗多年,对日本侵略者的行动规律有一定的了解,你们要相互配合,共同打击敌人。”
顾星恒坚定地说:“师长,我记住了。我会主动与他们沟通交流,学习他们的长处,携手把日本侵略者赶出朝鲜,赶出亚洲!”
李建川站起身来,看着顾星恒,严肃而又充满期望地说:“小顾,你身上肩负着重大的责任。这次任务不仅关系到朝鲜战场的局势,也关乎着我们中国军队在国际上的声誉。一定要谨慎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