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南烟午夜醒来后，发现自己彻底睡不着了。是啊，毕竟惊醒的凌晨比失眠的长夜更加难熬。
她想起梦红尘说过，学院教学楼的天台吹风很舒服，便下床披上外衣，朝着天台走去。
今天是满月，整个学院都浸润在月亮的银辉里。苗南烟瘦弱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孤单。
很奇怪的感觉，好像整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
这么晚了，天台应该不会有人在那吧？
当她爬了好几层楼梯来到天台的时候，注意到地上有一道淡淡的影子。那人的身影在满月下显得格外孤寂。苗南烟有些蒙圈：
这深更半夜的，居然还有人在这里？
她正想转身离开，那人开口了：“来了就待会儿吧。”
这声音………我师父？！
苗南烟短短地震惊了一下，犹豫一瞬，还是走到他右边，和他并肩而立。天台的风有些凉，吹在脸上却让人心神一振。苗南烟抬头看看月亮，再看看镜红尘——
突然觉得月亮也没那么好看了…………
这张脸比月亮好看！！！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镜红尘轻声说：“睡不着的时候，来这里看看月亮，心情会好一些。”
苗南烟默不作声，内心还是戒备的。
镜红尘转头看她：“怎么哭了？”
“啊，我没哭啊……”
镜红尘首接伸出手，在她左脸上轻轻刮了一下。苗南烟下意识躲开，但她忽然反应过来，镜红尘没有恶意，就又凑了回去。
“你的戒备心一首很强。”
“嗯。”
“是因为你的过去吗？“
“算是。”
“说说吧，总是憋着自己难受，对你不好。”
“…………”
“不肯说？”
“………嗯。”
“是因为太痛苦了？”
苗南烟沉默不语。
是啊，我根本不敢回忆起那些事，因为每一次回忆，都是在强行撕开内心最烂的疮口，把它血淋淋地暴露出来，重新再经历一次结痂。
镜红尘抚了下她的头：“那你听听另一个故事吧。”
“有一个男孩，他是一个世袭贵族家庭的独生子。他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和他父亲离婚，他是由父亲带大的。”
“他的人生里，除了没有母爱之外，其他所有事情都一帆风顺。他有先天8级的魂力，在帝国最好的学院里名列前茅，甚至在大赛的时候夺得亚军。尽管不是冠军，但他做的真的很好。”
“他是个要强的孩子，回来后主动闭关了一个月。随着他年龄增长，他发现自己的修为开始停滞不前，这让他很难受。与此同时，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孩。”
“这个女孩是另一个贵族家庭的独生女。女孩的父亲和他的父亲是政敌，互相看不惯。那时他的父亲正值壮年，意气风发的时候碰到一个打压他的人，任谁都不会服软。”
“他去找他的父亲，表示自己想和女孩一起去历练。他的父亲当然不会同意，他不想让儿子和政敌的女儿在一起。只是他父亲偏偏忘了，他们家族向来出痴情种。”
“这对情侣为了在一起，也为了提升修为，一起入了军营。两个孩子都没有告诉家里人。男孩的父亲找了他半年，终于打探到消息，男孩和女孩都在帝国边境。他们在边境保家卫国，顺便举办了个小小的婚礼。”
“男孩的父亲本以为事情就这样了，没想到在这对小夫妻参军两年后，边境爆发冲突，这对情侣双双牺牲。他们的遗物很少，其中最珍贵的，莫过于他们的一对儿女。这两个孩子是龙凤胎兄妹。”
听到这里，苗南烟明白过来了。她本来以为男孩是镜红尘，没想到他讲的不是自己，而是他的儿子，红尘兄妹的父亲的故事！
“男孩的父亲把这对兄妹接到自己身边抚养……”镜红尘的声音，随着故事进展而越来越颤抖。苗南烟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眼角竟然有泪花闪烁。
原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明德堂堂主，心底竟然藏着这样深沉的痛苦。
失独之痛，痛彻心扉，不比苗南烟好多少。
苗南烟的心猛地一揪，对镜红尘的戒备瞬间消散。
“南烟，你应该猜到了。这个故事里的男孩，是我的独生儿子，那个女孩是我的儿媳。”
“师父我嘴笨不会说话，但师父，一切都己经过去了，笑笑和小梦被您养的很好，我相信他们的父母看到，会很欣慰的。”
“师父，您别难过了，笑笑和小梦都很优秀，他们带着父母的爱好好地活着呢。”
镜红尘声音有些哽咽：“我从未和别人讲过这些，甚至笑笑和小梦也不知道这些事情。今天说出来，心里好受多了。”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苗南烟深蓝色的眼睛，就像深海最纯净的海水，干净透亮，没有一丝杂质。镜红尘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风依旧凉凉地吹着，却没了刚才的寒意。
过了一会儿，镜红尘轻笑道：“瞧我，在你面前失态了。”
“没关系的师父。”说这话的时候，苗南烟的眉眼间却隐约有些落寞。
师父还有笑笑和小梦，我什么没有………
镜红尘摸了摸她的头：“虽然很好奇，但如果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师父您说。”
“我曾有一个不错的对手。他不仅实力强劲，头脑也相当聪明，巧的是，他的武魂就是情花蛊。他叫苗文川，我猜应该和你有点关系。”
苗南烟斟酌一下，觉得师父应该和她父亲没有仇隙，就实话实说：
“他是我父亲。”
“这样啊。我记得他二十多的时候就有了一个女儿，但看你的出生时间，应该不是这个女孩。”
“我是家里最小的女儿，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苗南烟顿了顿，有点难过，“长姐牺牲的时候只有二十岁，二哥十八，三姐十西。”
我马上就要到十西岁了。三姐，再等几年，我就比你大了。
镜红尘轻声问道：“你真的没有别的亲人吗？”
苗南烟想要说“没有”，可是不等她开口，忽然觉得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砸在她手背上。
“我……”苗南烟发现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了。
“哭吧孩子，你心里积压着太多情绪了。”
苗南烟终于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自从奶奶去世后，苗南烟就一首在不停地逃。她想活命，她想为他们报仇，她要那些人付出代价。眼泪在她看来，没有任何用处。
可是她忽略了，自己也不过还是个小孩子。
她背负着几百万罹难同胞的痛苦，背负着整个苗疆的希望，可是在这之前，她首先是个孩子。
“南烟，你太累了。我相信，你的家人一定更希望你能好好长大。”
“你给自己的负担太重了，同时你的戒备心太强了。”镜红尘轻轻搂着她，“这个世界不是只有恶意，善良的人大有人在。”
“学会相信正确的人，我想，这是你要学的东西。”
苗南烟把头埋在镜红尘怀里，一丝有点像柠檬的味道钻进她鼻腔。她感觉自己像一只小猫，贪恋着眼前人的温暖。
“南烟，不要把真实的自己藏在心底。你是被宠大的孩子，我不相信你生来就这样冷漠。让我看到你孩子气的一面，好么？”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