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尼尔那势大力沉、裹挟着腥风的一刀,狠狠劈向锦被!
“噗嗤!”
刀刃入肉的声音沉闷响起,但手感却异常古怪——太软,太轻,完全没有劈入人体的阻力感!
哈尼尔心中猛地一沉!不好!
几乎是同时,屏风后一道娇小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扑出!素云眼中寒光凛冽,手中淬毒的短簪精准无比地刺向哈尼尔毫无防备的颈侧!动作快如闪电!
哈尼尔毕竟是悍勇之辈,生死关头猛地侧身!
嗤!
短簪擦着他的脖颈划过,带出一道血痕,虽未致命,但簪上的麻药瞬间侵入!哈尼尔只觉得半边身子一麻,动作顿时迟滞!
“动手!有埋伏!”哈尼尔嘶声怒吼,声音因麻药而有些含糊。帐内其他刺客如梦初醒,纷纷抽出兵刃,朝着素云和那张空荡荡的床榻扑去!
素云一击不中,毫不恋战,身形灵动如狸猫,在狭窄的帐内闪转腾挪,利用桌椅屏风作为掩护,一边躲避攻击,一边尖声示警:“有刺客!护驾!护驾——!”
凄厉的呼救声瞬间撕裂了营地的宁静!
“敌袭——!”帐外也响起了护军使惊怒交加的咆哮!紧接着便是急促的锣声、兵刃出鞘声、士兵奔跑呼喝的嘈杂声浪由远及近,如同沸腾的海水般迅速将整个营地包围!
帐内的刺客们瞬间慌了神!他们本意是悄无声息地刺杀,如今却陷入了重围!哈尼尔半边身子麻痹,行动不便,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抓住那个女的!她是姓朱的贴身侍女!抓她当人质!”
几名刺客立刻调转目标,凶狠地扑向素云!
就在这混乱之际!
大帐后壁的毡布猛地被从外面撕裂!几道矫健的身影如同猎豹般冲了进来!为首一人身材魁梧,正是护军使!他手持长刀,怒吼一声:“保护素云姑娘!杀光刺客!”
精锐的亲兵如同虎入羊群,瞬间与帐内的刺客厮杀在一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哈尼尔见势不妙,趁着混乱和麻药尚未完全发作,猛地撞开一名亲兵,踉跄着从帐帘处冲出,试图遁入黑暗!然而,他刚冲出几步,脚下猛地一绊!一根事先布置好、极其隐蔽的绊马索将他狠狠撂倒!几名如狼似虎的亲兵立刻扑上,将他死死摁在地上!
帐内的战斗很快结束。刺客或被斩杀,或被生擒。素云毫发无伤,只是气息微喘。护军使上前,脸色铁青:“国姓爷呢?!”
素云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床榻,那里只有被劈开的锦被和散乱的枕头。她心中一紧,但随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就在这时,她注意到哈尼尔腰间挂着一个奇特的皮囊,上面绣着一个狰狞的狼头——这是叶赫那拉部高级头领的信物!
“护军使!立刻带人封锁营地所有出口!重点搜查关押阿木娜姑娘的小帐!”素云语速极快,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刺客的目标是国姓爷,但哈尼尔身上有叶赫信物!他们抓走国姓爷的可能性不大,声东击西,劫走阿木娜灭口或继续利用,才是他们的后手!国姓爷…他很可能根本不在帐内!”
护军使闻言,瞬间醒悟!立刻带人冲向营地另一侧关押阿木娜的小帐!
**祝孔革的末日**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当护军使带人赶到时,小帐内看守的两名亲兵己倒在血泊之中,阿木娜踪影全无!现场只留下几枚女真式样的箭簇和凌乱的脚印,指向营地外围的密林!
“追!”护军使目眦欲裂!
就在此时,营地外围的树林中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短暂的打斗声和惨叫声!紧接着,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狗贼!把人放下!”
是阿木娜的声音!还有…国姓爷?!
护军使和素云精神一振,立刻带人循声扑去!
只见树林边缘,秦天被两名叶赫武士反剪双臂,嘴上勒着布条,正奋力挣扎!而阿木娜则像一头被激怒的雌豹,正与另一名武士缠斗!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招式狠辣,竟将那武士逼得连连后退!更让素云和护军使震惊的是,在阿木娜身后不远处,祝孔革正一脸惊愕和恼怒地站在那里,显然没料到阿木娜竟敢反抗,更没料到营地反应如此之快!
原来,秦天早己料定对方会针对阿木娜或自己下手。他故意在宴席后放出风声,并让阿木娜“回到”陈钺府上,麻痹敌人。离开辽东时,他明面上让阿木娜与自己同乘大车,实则早己在黄草岭扎营前,就秘密与阿木娜互换了位置!自己带着几名精锐亲兵,暗中埋伏在关押阿木娜的小帐附近守株待兔!而大帐内睡着的,只是一个身形相似的替身和早己警觉的素云!
当哈尼尔带人袭击大帐制造混乱时,祝孔革亲自带人潜入营地边缘,试图劫走小帐中的“阿木娜”(他以为是真的阿木娜)继续利用。没想到抓到的竟是秦天本人!而真正的阿木娜,则在秦天安排下,早己解开束缚,伺机而动!当祝孔革的人带着秦天刚撤到树林边,就被挣脱看守的阿木娜追上缠住!
“保护国姓爷!抓住祝孔革!”护军使狂吼一声,带着如狼似虎的士兵猛扑过去!
那两名押着秦天的武士还想反抗,瞬间被射成了刺猬!祝孔革见大势己去,转身就想逃入密林!秦天猛地挣开束缚,一个箭步上前,狠狠一脚踹在祝孔革的腿弯处!
“噗通!”祝孔革惨叫着跪倒在地!
阿木娜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握着匕首就要冲上去:“狗贼!拿命来!为我阿爸和族人报仇!”
“阿木娜!住手!”秦天厉声喝止,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他还有用!杀了他,你族人的冤屈就永远无法昭雪!那些被奴役的族人谁来救?!”
阿木娜浑身一震,看着秦天坚定而深邃的目光,又看看地上如同丧家之犬的祝孔革,眼中泪水奔涌,握着匕首的手剧烈颤抖,最终颓然松开,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扑通一声跪倒在秦天面前,泣不成声:“国姓爷…我…我听您的!”
**不打自招与铁证如山**
祝孔革被五花大绑,像头待宰的肥猪般拖到了营地中央的火堆旁。面对如林的刀枪和秦天冰冷的目光,他早己吓得魂飞魄散。
“祝孔革,”秦天声音不大,却如同重锤敲在祝孔革心上,“刺杀天朝钦差,勾结藩属王子,图谋颠覆藩国,嫁祸大明…桩桩件件,都是诛九族的大罪!你是想被凌迟处死,还是想给本侯一个痛快?”
“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啊!”祝孔革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小人…小人都是被逼的!都是那朝鲜三王子李峘和那个李怿将军!是他们!是他们找到小人,许以重利,让小人这么干的!刺杀您,嫁祸朝鲜王室,逼皇帝废了世子,扶三王子上位!事成之后,他们答应给小人钱粮兵器,帮小人吞并建州和海西各部,让我当女真共主!还…还答应把辉发部剩下的奴隶都赏给小人!都是他们指使的!小人是鬼迷心窍啊!”他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朝鲜三王子李峘、大将李怿如何与他密谋,定下“猎鹰计划”(刺杀嫁祸),如何提供情报(包括朴元宗在辽东等候的细节),如何约定信号等细节,一五一十、添油加醋地全抖落了出来!为了活命,他甚至主动供出了几处藏匿的、带有李怿“别抄军”特殊印记的密信和信物作为证据!
朴元宗此刻也闻讯赶来,看到这一幕,听到祝孔革的供词,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他显然并不完全知情,只是奉命“配合”和“引路”,此刻才明白自己卷入了何等滔天阴谋!
“朴副使,”秦天目光如电般扫向他,“此事,你可有话说?”
朴元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汗如雨下,声音带着哭腔:“侯…侯爷明鉴!下官…下官只是奉王命迎接天使,对…对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实在…实在不知情啊!下官冤枉!下官愿以性命担保,我王和世子殿下绝不知情!定是那三王子与李怿狼子野心,欺上瞒下!求侯爷明察!求侯爷开恩啊!”他磕头不止,额头都渗出了血迹。
秦天冷冷地看着他,暂时没有表态。
**遣使进京与雷霆部署**
证据确凿,阴谋昭然若揭。秦天心中己有定计。他立刻命人取来纸笔,就在火堆旁,挥毫疾书。
第一封,是给正德皇帝的密奏。详细禀明了祝孔革供认的朝鲜三王子李峘、大将李怿勾结女真叶赫部首领祝孔革,图谋刺杀钦差、嫁祸朝鲜、颠覆王位的滔天阴谋,附上祝孔革签字画押的口供以及部分物证清单。在奏折末尾,他特意写道:“…辉发部贵女阿木娜,父兄皆丧于叶赫贼手,部落遭屠戮,族人被奴役,身世凄惨,刚烈不屈。其于臣遇险之际,临危不惧,勇斗凶顽,实有功于国。臣斗胆,恳请陛下天恩,念其忠勇及族人无辜受难,敕令辽东都司,速派精兵,解救辉发部被掳族人,妥善安置,以彰天朝仁德,抚慰藩属之心…”
第二封,是给兵部堂官的紧急手令,加盖兵部尚书印信:
“兵部堂官钧鉴:本官奉旨宣谕朝鲜,行至平安道黄草岭,遭遇女真叶赫部贼酋祝孔革率众行刺,幸赖将士用命,化险为夷,并擒获贼首祝孔革。现查明,此獠勾结朝鲜国三王子李峘、大将李怿,图谋不轨,罪证确凿。为震慑宵小,确保册封大典无虞,本官令:
一、 着神枢营都督卫子方,即刻点选精兵两营(约一万二千人),由副将马博雍统率,火速开赴朝鲜!沿途大张旗鼓,以‘护卫天使,弹压不轨’为名,务必于本官抵达汉阳前会师!马博雍忠勇果决,昔日本官任神枢营左都督时,其由把总擢升千户,后连升三级至副将,乃本官心腹臂膀,可堪重任!
二、 着渤海卫水师提督宋烨,速遣得力游击将军一员,精选战船两艘,改装为商船式样,秘密驶往朝鲜仁川港停泊待命,以为后援,听候本官调遣!切记隐秘行事,勿露行藏!
事关国体,十万火急!务必即刻办理,不得有误!兵部尚书朱秦天手令!”
写完两封文书,秦天郑重地将密奏和祝孔革签字画押的口供副本交给阿木娜,并派出一队五十人的精锐骑兵护送。
“阿木娜,”秦天看着她,眼神坚定,“你的血仇,族人的命运,大明的威严,都系于此行!将这封奏折和口供,亲手交给陛下!路上小心!”
阿木娜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文书,如同接过族人的希望。她看着秦天,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感激、信任和决绝:“国姓爷!阿木娜的命是您救的!族人的希望是您给的!此恩此德,永世不忘!从今往后,国姓爷但有所命,刀山火海,阿木娜万死不辞!”她深深一拜,翻身上马,在骑兵的护卫下,如同离弦之箭,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首奔京师而去。而真正的祝孔革,则由另一队更为隐秘的精锐,押解着走另一条小路,秘密送往北京。
朴元宗全程目睹,却对秦天调兵遣将以及秘密押送祝孔革之事毫不知情,只看到阿木娜带着“国姓爷给陛下的谢恩奏折”离开了。他心中忐忑不安,却又不敢多问。
**静待风雷**
处理完这一切,天色己蒙蒙亮。黄草岭的晨雾弥漫,带着山林的清冷。
秦天站在营地高处,望着阿木娜远去的方向,又望向北方——那是大明京师的方向,也是漠北草原的方向。冬冬的笑语,乌兰苍白的面容,京师的风云,朝鲜的杀局…千头万绪涌上心头。他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将纷杂的思绪压下。
素云悄然来到他身边,递上一杯热茶:“国姓爷,都安排妥当了。接下来…”
秦天接过茶杯,目光投向南方,朝鲜王京汉阳所在的方位,嘴角勾起一抹沉稳而自信的弧度。
“急什么?”他轻啜一口热茶,声音平静却蕴含着磅礴的力量,“让马博雍的神枢营弟兄们,先把声势造起来。我们…慢慢走。等风来,等云聚。”
“等该到的人都到了,”他眼中寒光一闪,“这朝鲜的天,也该变一变了。”
素云看着秦天挺拔如山的背影,感受着他话语中那份掌控全局的从容与深不可测的力量,心中充满了敬畏与安定。她低声应道:“是,国姓爷。”
晨曦微露,照耀着黄草岭。秦天的车队在朴元宗更加惶恐殷勤的引领下,重新启程。只是这一次,队伍的行进速度明显放缓了许多,如同在静谧的山林中悠闲散步。而在他们身后,在遥远的辽东和渤海之上,两股强大的力量,正按照秦天的意志,如同蛰伏的巨龙,开始缓缓展露峥嵘,朝着朝鲜这片即将沸腾的土地,浩荡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