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化贞浑身剧震,连滚带爬地摔下马车,连滚带爬地扑到田尔耕马前,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臣……臣王化贞……接……接旨……”
田尔耕翻身下马,刷拉一声展开一卷黄绫圣旨,声音萧杀,字字如刀,清晰地传入城上城下每一个人的耳中: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辽东巡抚王化贞,临阵怯敌,畏战先逃,致使广宁重镇失陷,损兵折将,丧师辱国!罪无可赦!着锦衣卫都指挥佥事田尔耕,持尚方宝剑,将其就地正法,斩立决!枭首示众,以儆效尤!钦此——!!!”
“啊?!”王化贞如遭雷击,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在地,裤裆瞬间湿透,一股恶臭弥漫开来,“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臣冤枉!臣冤枉啊田大人!是熊廷弼!是熊廷弼指挥不力……”
“闭嘴!”田尔耕厉喝一声,眼中凶光毕露,“皇爷圣谕,岂容你这狗贼狡辩!来人!拿下!”
两个如狼似虎的锦衣卫番子扑上去,像拖死狗一样将烂泥般的王化贞拖到关门前空地中央,死死按跪在地。王化贞啊,王化贞,再不地也是位封疆大吏,就这般的狼狈怕死?
田尔耕缓缓抽出腰间的尚方宝剑。冰冷的剑锋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寒芒。
城上城下,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溃兵、守军,将领、士卒全都屏住了呼吸,惊恐地看着这一幕。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人。
“王化贞!”田尔耕高举尚方宝剑,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宣判,“误国丧师,死有余辜!今日,就用你的狗头,祭奠广宁城下殉国的英灵!给老子记住了,这就是临阵脱逃的下场!”
话音未落,剑光如匹练般划破寒冷的空气!首沉王化贞的脖颈间。
“噗嗤——!”
一声沉闷的利刃入肉声!
一颗带着惊恐绝望表情、双目圆睁的头颅,伴随着喷溅而起的血柱,滚落尘埃!无头的尸体抽搐了两下,重重扑倒在地。
“啊——!”短暂的死寂后,城上城下爆发出无数惊恐的尖叫和倒吸冷气的声音。一些胆小的士兵甚至首接在地,呕吐起来。
田尔耕面不改色,将尚方宝剑在王化贞的无头尸体的官袍上擦了擦血迹,收剑入鞘。
他弯腰,揪着头发提起那颗血淋淋的人头,高高举起,对着城楼和下方密密麻麻的溃兵,声音如同寒铁交击:
“奉旨!将逆贼王化贞首级!悬于山海关城门楼!示众三日!以正国法!以儆效尤!”
“再有畏敌怯战、临阵脱逃者!无论官职大小!以此为例!杀无赦——!!!”
冰冷的杀意,伴随着那颗滴血的人头,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目睹者的心头!恐惧,深入骨髓的恐惧,瞬间取代了之前的绝望和茫然。
他们看着那颗曾经高高在上的巡抚头颅,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了……龙椅上那位“木匠皇帝”的滔天怒火和……冷酷无情!
暴君之名,伴随着王化贞的人头落地,如同长了翅膀般,从山海关开始,迅速传遍整个北疆!咱们的圣上冷血啊!把那么大的官都杀了!
紫禁城,木工坊。
朱天龙(朱由校)靠坐在一堆刨花上,身体好了许多,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如同被冰封的寒潭,深不见底。他手里无意识地着一块光滑的紫檀木料,指尖冰冷,思绪万千。
工坊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小春子那张机灵的圆脸探了进来,带着十二分的小心:“皇爷……魏公公那边……有消息了……”
朱天龙眼皮都没抬,只是淡淡地吐出一个字:“说。”
小春子连忙溜进来,关好门,小步跑到朱天龙跟前,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回皇爷,魏公公亲自督办,‘鲁班战车’的工坊己经腾出来了!就在咱们工坊西边紧挨着的两间偏殿!内官监和兵仗局调来的大匠也到了,都是手艺顶尖、嘴巴严实的!精铁、硬木料子堆了半个院子!魏公公说了,一切听皇爷吩咐!”
朱天龙木料的手指微微一顿。魏忠贤的动作,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看来,金銮殿的立威、广宁的陷落、王化贞的人头,尤其是自己喷出的那口血和毫不掩饰的暴怒,让这老狐狸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和……恐惧。他在示好,在表忠心,也在加紧“投资”自己这个突然变得危险而不可预测的“暴燥皇爷”。
“嗯。”朱天龙依旧面无表情,“知道了。让工匠们先熟悉工具,准备物料。图纸……朕还没画完。”
“是!奴婢这就去回禀魏公公!”小春子连忙应道,却没有立刻退下,而是眼珠子转了转,又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还有……皇爷,奴婢刚才路过司礼监值房,好像……好像看到魏公公在训斥王体乾公公……说……说田尔耕大人这次差事办得利落,但……但抄王启年家时,好像……好像手脚有点不干净……数目……对不上……”
朱天龙眼中寒光一闪即逝!果然!田尔耕这蠢货,连做假账都做不干净!或者说,魏忠贤这老狐狸,是在借小春子的口,向自己表功(处理了王化贞)的同时,也在撇清关系(暗示田尔耕手脚不干净),甚至可能是在试探自己对贪墨的态度!
他抬起眼皮,第一次正眼看向小春子。这个看似机灵的小太监,到底是魏忠贤的单纯耳目,还是……另有所图?
“数目?”朱天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什么数目?朕只要辽东的军饷按时足额送到!其他的……”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朕现在没工夫理会这些蠹虫。等腾出手来……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跑不了。”
小春子被他那冰冷的眼神看得心头一颤,连忙低下头:“是是是!皇爷圣明!奴婢……奴婢明白了!”他不敢再多待,躬身退了出去。
工坊内重新恢复了寂静。朱天龙丢开那块紫檀木,站起身,走到窗前。窗外,寒风呼啸,铅灰色的天空压得很低。
王化贞的人头挂上了山海关。
魏忠贤的“诚意”送到了眼前。
田尔耕的贪墨露出了马脚。
朱天龙在窗前若有所思的看着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