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坟岗上人很多。
看这架势,一群人正在盗墓?
洛阳铲的尖头“噌”一声磕在硬物上,震得朱天龙虎口发麻。
“朱老师,有东西!硬邦邦的,像是石头基座!”旁边打下手的小王兴奋地压低声音喊道,他平时总是“咋咋呼呼”,爱抢着说话,手电光柱在幽暗的墓道里乱晃,激起一片浮尘。
朱天龙没吭声,只是更用力地往下压了压铲柄。
他是省考古研究所的资深研究员,历史系高材生,牛比者尼,这次带队发掘的,据初步勘探,很可能是一座明末乱葬岗深处埋着的、规格不低的贵族墓。
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腥味和陈年老墓特有的、带着腐朽气息的阴冷。汗水顺着他沾满灰土的鬓角滑下来,痒痒的。
“都小心点,别毛手毛脚的。”他抹了把汗,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沉稳,“明末的东西,脆得很,经不起折腾,一定要小心!”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毛刷清理着铲头带出来的碎土。
泥土里夹杂着几片青花瓷的碎片,釉色发暗,但画工精细,隐约能看出是缠枝莲纹。还有半块朽烂的木牌,上面刻着模糊的字迹。
“天启……内官监……”朱天龙凑近了,借着强光手电仔细辨认,心头猛地一跳。天启?那不是明朝那个有名的木匠皇帝朱由校的年号吗?一个内官监太监的墓,怎么会出现在这远离京城的乱葬岗深处?而且这瓷片和木牌的规制,似乎有点……僭越?
“老师,这墓道好像有点怪,”小王指着前方,“越往里,感觉越潮,而且……好像有股子说不出的味道,不像霉味。”
朱天龙也闻到了。
那是一种极其细微的、若有若无的甜腻香气,混杂在泥土和腐朽的气息中,几乎难以察觉。他皱紧眉头,考古人的首觉让他心头升起一丝不安。这味道,很像是……龙涎香?一种极其名贵的古代香料,只有皇室和顶级贵族才用得起。出现在一个太监墓里?不可能吧。
“提高警惕,小心点,慢点挖。”他沉声吩咐,自己则拿起探针,更加小心地沿着刚才碰到硬物的边缘探查。
突然,他手中的探针尖端触碰到一个凹陷处,似乎是个卡榫结构。几乎是同时,那股甜腻的龙涎香气猛地浓郁起来,仿佛源头就在眼前!
“不好!可能有机关!”朱天龙心头警铃大作,刚想喊人后退——
“轰隆!!!”
脚下的泥土毫无征兆地塌陷下去!不是一小块,而是他立足的整片区域!仿佛下面是个巨大的空洞!
“朱老师——!”小王的惊呼声被剧烈的土石崩塌声瞬间淹没。
朱天龙只觉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冰冷的、带着浓重土腥味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他。
无数碎石、朽木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剧痛从身体各处传来。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手电光柱在漫天尘土中划过的、绝望的光痕,以及……塌陷中心,似乎有一抹极其微弱的、非金非石的幽绿光芒一闪而逝。
紧接着,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窒息。
……
意识像是沉在冰冷粘稠的墨汁里,挣扎着,却无法上浮。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感觉传来。
好暖和。
一种……包裹全身的、带着奇异香气的暖意柔柔地拥在周围。
朱天龙艰难地想要睁开眼,眼皮却沉重得像灌了铅。耳边不再是死寂,而是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布料摩擦声,还有……呼吸声?不止一个。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的屏息和恭敬。
那浓郁的甜香更清晰了,首往鼻子里钻。龙涎香!绝对是!而且是最顶级的!这味道怎么会出现在塌方的古墓里?
他还活着?被救了?在医院的VIP病房?哪个富豪这么奢侈,用龙涎香熏屋子?
他用力吸了口气,试图驱散脑中的混沌。这一吸气,那甜香更浓了,同时,一股截然不同的气味也钻了进来——那是……新鲜木头的味道?松木?还带着点刚被刨开的、清冽的松脂香?这混合的味道,诡异又真实,他的鼻子很灵的,很小就如此,妈妈做的啥饭,他在门外闻闻就知道,由此,家里的人都常说,“你那真是狗鼻子。”
他奋力挣扎,终于,一丝微弱的光线刺破了黑暗。
视线模糊,逐渐聚焦。
映入眼帘的,不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也不是救援队的探照灯。
是……一片极其奢华、色彩浓烈的……彩绘?
画的是张牙舞爪的金龙,在祥云间翻腾。这画工,这风格……朱天龙的心脏猛地一抽——典型的明代宫廷藻井彩画!他研究过无数图片和实物,还真见过!
“我这是幻觉?还是摔坏了脑子?”
他下意识地想抬手揉了揉眼睛,手臂却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僵硬和……沉重感?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向下看去。
身上盖着的,不是医院的消毒被单,而是一床……明黄色的、绣着五爪团龙纹的锦被!那龙纹狰狞威严,针脚细密得惊人,在透过窗棂的、带着古典韵味的晨光下,泛着柔和而尊贵的丝绸光泽。
明黄?团龙?五爪?
这几个词像惊雷一样在他脑子里炸开!只有皇帝才能用!他学历史的他太清楚历史细节了。
他触电般猛地抬起自己的手——想确认一下,是不是死了,还是在做梦?
睁眼看到的,是一双骨节分明、但皮肤略显粗糙的手。最刺眼的是,指关节和虎口处,布满了厚厚的老茧!这绝不是他一个拿惯了笔和刷子的考古学者该有的手!这分明是……长年累月干粗活、握工具磨出来的!
恐慌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心脏,说实话,朱天龙确实吓坏了,被墓坑?没的瞬间,他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自己完了。
“万岁爷?您……您醒了?”
一个尖细、带着极度谄媚和小心翼翼的间询声,突兀地在床边响起,近在咫尺。
朱天龙浑身一僵,猛地扭头看去!
一个穿着深青色蟒袍、面白无须的老太监,正弓着腰,脸上堆满了近乎夸张的、菊花般的笑容,眼神里却藏着难以掩饰的惊疑和探究。他身后,还影影绰绰跪着几个同样穿着宫廷服饰、低眉顺眼的小太监和宫女。
噢,太监?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