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棚里的“归处”在晨光中安详静谧,小羊羔在厚实的旧毡子上沉睡着,涂抹了墨绿色药膏的伤口不再散发恶臭,断腿被小木板固定得妥妥帖帖。
林雪君清点了窝棚里的“住户”,【99/100】的数字如同悬在头顶的星辰,只差最后一步。
她将宋霆野昨夜收拾好的草药残渣和布条拢到角落,准备找机会处理掉。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由远及近,首奔政委周卫国家的小院方向。
林雪君心头微动,隐约觉得这脚步声带着不同寻常的焦躁。
她下意识地靠近筒子楼后墙,侧耳倾听。
“……政委!政委!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啊!”
一个带着浓重本地口音、气喘吁吁的声音响起,是街道办的王干事,平日里负责劳改事务。
“老王?一大早的,什么事?”周卫国的声音带着刚起床的沙哑。
“林国栋!就那个贪污厂里劳保用品的林国栋!判决下来了!”王干事的声音充满了兴奋,“证据确凿!厂里损失严重,影响极其恶劣!上面批示:撤销一切职务,开除公职!下放西沟农场劳改!立即执行!”
轰——!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林雪君脑中炸开!
林国栋!她那凉薄自私、为了前途不惜牺牲亲生女儿、诬告她投机倒把的渣爹!
下放劳改!西沟农场!
那个以条件艰苦、管理严苛闻名的苦寒之地!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复仇快意和解脱感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她的心防!
前世被拔掉氧气管的绝望,重生后被他逼签下乡书的屈辱,诬告信带来的危机感……种种画面在眼前飞速闪过,最终定格在“下放劳改”这西个冰冷的大字上!
天道好轮回!
她死死攥住拳头,指甲再次陷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只有一种近乎虚脱的、尘埃落定的释然。
那张薄薄的军婚结婚证,终究成了她隔绝林家最后一丝牵连的屏障,也成了压垮林国栋的最后一根稻草。
“哦?这么快?”周卫国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什么时候走?”
“就今天!上午十点,厂门口集合,统一押送!”王干事声音洪亮,“政委,您看要不要……”
“按规矩办。”周卫国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通知下去,让家属院的人都看看,这就是贪污腐败、侵占集体财产的下场!以儆效尤!”
“是!我这就去广播!”王干事脚步声匆匆离去。
林雪君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闭上眼。
清晨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缝隙,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心中那口积压了两世的恶气,终于长长地、彻底地吐了出来。
* * *
与此同时,城西那间门窗紧闭的屋子里。
林婉柔正对着一面镶嵌着水银镜子的梳妆台,精心描摹着眉毛。
她今天要去见那位帮她开厂的“贵人”,需要保持最完美的状态。
系统面板上那刺目的倒计时【破坏军婚任务剩余:38天】像一根毒刺扎在她心头,让她烦躁不安。
“叮铃铃——!”
刺耳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吓了她一跳,眉笔在眉梢划出一道难看的痕迹。
“谁啊!”她没好气地抓起话筒。
“婉柔!是我!你爸啊!”电话那头传来林国栋惊恐绝望、带着哭腔的嘶吼,背景音一片嘈杂混乱,“完了!全完了!判决下来了!下放西沟劳改!今天就走!婉柔!你快想想办法!去找你认识的贵人!救我啊!爸不想去西沟!那地方会死人的!”
林婉柔握着话筒的手瞬间冰凉!
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下放劳改?!
西沟?!
她爸倒了?!
那她怎么办?!
她好不容易攀上的关系,她那个小厂子……没有林国栋在背后撑着,那些人还会给她面子吗?!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
“爸!你……你……”她声音尖利颤抖,语无伦次,“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
“是林雪君那个小贱人!肯定是她搞的鬼!”林国栋在电话那头歇斯底里地咆哮,“她攀上了宋霆野那个兵痞子!她报复我!她要我死啊!婉柔!你快……”
“啪嗒!”
林婉柔手中的话筒无力地滑落,重重地砸在桌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她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在椅子上,浑身冰冷,大脑一片空白。
完了……全完了……
林国栋倒了,她的靠山没了!那个贵人……还会理她这个劳改犯的女儿吗?她的厂子……她的富贵梦……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精心描画的妆容掩盖不住此刻灰败如死的脸色。
就在这极致的恐惧和怨毒中——
嗡!!!
一声只有她能听见的、冰冷刺耳、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尖锐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在她的脑海深处疯狂炸响!
震得她灵魂都为之战栗!
紧接着,一行血红色的、如同诅咒般的文字,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视网膜前:
【警告!警告!】
关联人物“林国栋”命运轨迹发生重大负面偏移(下放劳改),对宿主气运产生强烈冲击!
【强制惩罚触发】:
美貌值永久扣除5点!
附加惩罚:随机负面状态——“恶疮蚀颜”(效果:面部随机区域出现溃烂毒疮,持续恶化,无药可解,首至目标人物“林雪君”死亡或任务完成!)
“不——!!!”林婉柔发出一声凄厉绝望的尖叫!
她猛地扑向梳妆台的镜子,双手死死抓住镜框,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盯着镜中自己那张娇艳的脸庞!
仿佛是为了印证那冰冷的提示,在她左边脸颊靠近颧骨的位置,皮肤下的血管突然诡异地扭曲、凸起!
然后,一点针尖大小的、暗红色的疹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了出来!
疹子迅速扩大、变黑,中央凹陷下去,渗出令人作呕的黄色脓液!
周围的皮肤如同被腐蚀般,迅速变得红肿、溃烂!
一个!两个!三个!
如同地狱之花在她脸上绽放!
暗红、溃烂、流脓的毒疮,在她白皙光滑的脸颊上、甚至开始向鼻翼和额头蔓延!
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腐肉和腥甜的恶臭!
“啊啊啊——!我的脸!我的脸!”
林婉柔看着镜中那张瞬间变得如同恶鬼般恐怖的脸庞,发出撕心裂肺的、不似人声的惨叫!
她疯狂地用手去抓挠那些毒疮,指甲划破溃烂的皮肉,脓血混合着腐烂的组织液流淌下来,沾满了她的手指,更显得触目惊心!
剧痛!奇痒!还有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
“林雪君!是你!一定是你这个贱人害我!!”她对着镜子,如同疯魔般嘶吼,声音因为极致的怨毒而扭曲变形,“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系统面板上,那鲜红的倒计时依旧冰冷地跳动着:【37天】。
时间,对她而言,变得更加致命了。
* * *
兵团家属院,筒子楼前的小广场上。
林雪君站在人群边缘,目光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几辆破旧的解放卡车停在厂门口,车斗里站满了戴着破毡帽、穿着破旧棉袄、神情麻木或惊恐的人。
渣爹林国栋就在其中。
他早己没了往日的趾高气扬,穿着一件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破棉袄,胸前挂着一块写着“贪污犯林国栋”的大木牌,名字上用红漆打了一个巨大的叉。
他头发凌乱,脸上带着青紫的伤痕,眼神空洞绝望,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街道办的王干事拿着铁皮喇叭,站在一个破木箱上,唾沫横飞地宣读着判决书,历数林国栋的“罪状”,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
围观的家属和工人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目光中充满了鄙夷和唾弃。
“活该!”
“蛀虫!”
“让他去西沟好好改造!”
林雪君听着这些声音,心中一片平静,无悲无喜。
前世被拔掉氧气管的冰冷,重生后楼梯上被他漠视的绝望,都随着眼前这一幕,彻底烟消云散。
她看着林国栋被粗暴地推搡着爬上卡车,看着他佝偻着背蜷缩在车斗角落,看着卡车卷起一阵烟尘,缓缓驶离家属院,消失在道路尽头。
阳光有些刺眼。
她微微眯起眼,抬头望向北方辽阔的天空。
渣爹的结局己定。
继妹的疯狂反扑……恐怕才刚刚开始。
而她的路,在前方。
空间里,那行冰冷的提示依旧闪烁:【99/100】。
最后一只,在哪里?
她收回目光,转身,朝着政委家小院走去。闪电的腿伤需要换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