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时针悄悄滑向十一点。云顶公寓外围的林荫道上,路灯将两道拉长的影子揉在一起。
谢临昼背着某个醉成一滩软泥的生物,脚步沉重地往公寓方向挪动。
背上的人滚烫得像个小火炉,带着烧烤摊的孜然味和廉价啤酒的气息,热烘烘地喷在他耳后。
“程晚晚,两罐……区区两罐冰啤!”他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你就醉成这副德性?你最好是在装醉!否则……”
否则什么?他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有威慑力的词。
背上的人毫无所觉,滚烫的脸颊在他颈窝处蹭了蹭,发出满足的喟叹,随即是带着浓郁酒气和蜜糖般甜腻的傻笑。
“嘻嘻……小哥哥……”她的气息拂过他敏感的耳廓,“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呀?”
她伸出不安分的手指,戳了戳谢临昼线条冷硬的下颌线,“嗝……吃什么好吃的长大的?牛奶泡钻石吗?”
谢临昼脚步一顿,颈侧肌肉瞬间绷紧。
“做我男人好不好呀?”程晚晚还在不知死活地发表醉后宣言,声音软糯得像裹了层糖霜,手臂却紧紧环着他的脖子,勒得他有点呼吸困难。
谢临昼:“……”
清醒的时候一口一个“谢同学”、“弟弟”,喝醉了倒是改口叫哥哥了?程晚晚,你这人前人后两张脸,切换得挺娴熟啊!
背上的人还不老实,两条纤细的小腿在半空中悠哉地晃荡,哼唧着不成调的儿歌。
每一次的晃动都让谢临昼重心不稳。
他忍无可忍,手臂用力箍紧她的大腿,往上颠了一下,沉声道:“别晃了!再晃把你扔绿化带里喂蚊子!”
“唔……头晕呀……”程晚晚委屈巴巴地嘟囔,脑袋在他肩窝里拱了拱,“天……天旋地转的……”
“头晕就闭眼睡!”谢临昼没好气,“马上到家了。”
“好香……雪松味催眠……”背上的人终于乖顺下来,软软地趴着。
灼热的呼吸均匀地喷洒在他颈侧皮肤上,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行至云顶公寓小区门口,强光手电筒的光束猛地刺破黑暗横扫过来,伴随着一声警惕的厉喝:“干什么的?!站住!”
又是那个尽职尽责的保安大叔,从保安亭里一个箭步冲出来,横在路中间。
谢临昼被强光晃得眯起眼,脚步被迫停下。
保安大叔的手电光柱打在他脸上,继而向下,落在他背上那个穿着卫衣、毫无形象趴着的女孩脸上。
“谢先生?”保安看清来人,脸上的警惕瞬间化作十二分的恭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八卦之光,手忙脚乱地按下升降按钮。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原来是您!这位是……傍晚那位小姐?”他瞄了一眼程晚晚红扑扑的醉颜,栅栏升起时,压抑的吐槽还是漏了风:“啧啧,果然啊……现在的公子哥儿,就好这一口清纯小白花……”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飘进了谢临昼的耳朵里。
“……”他背着程晚晚,黑着脸地大步流星往里走。
清纯?小白花?程晚晚?这保安大叔不是眼神有问题,就是滤镜开到了月球!她哪里清纯?分明是披着兔皮的霸王龙!哪里像花?分明是棵生命力顽强的……狗尾巴草!
背上的人似乎被保安的动静惊扰,不舒服地扭动了一下,发出一声不满的轻哼:“他说我是花诶……”
“闭嘴!”谢临昼磨牙,“再出声把你扔喷泉里醒酒!”
2101的智能门锁“嘀”声滑开,暖黄的夜灯勉强照亮主卧一角。
谢临昼小心翼翼地将背上的“包袱”卸下,试图将她平稳地安置在柔软的大床上。然而,就在他弯腰抽身的瞬间——
“别走……”程晚晚发出梦呓般的呢喃,双臂竟像藤蔓一样骤然缠紧了他的胳膊,力道之大,完全不像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人。
谢临昼猝不及防,重心偏移,整个人被那股柔韧的力量猛地拽了下去。
“砰!”
一声闷响。
两人双双陷入柔软的被褥中,谢临昼高大的身躯不可避免地压在了程晚晚身上。
他撑起手臂想要立刻起身,却感觉身下的人发出一声难受的嘤咛。
这一压,似乎让程晚晚稍微清醒了一丝丝。
她努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睫毛颤动,迷蒙的醉眼在昏暗的光线下努力聚焦。
视野里,是一张被无限放大的、轮廓深邃到足以让月色失色的俊脸——
剑眉微蹙,鼻梁高挺,薄唇紧抿……距离近得能看清他皮肤上细微的纹理,和因为意外而微微放大的瞳孔。
空气仿佛凝固了两秒。
然后,程晚晚做出了一个让谢临昼大脑瞬间宕机的举动——
她像是确认了什么稀世珍宝,迷迷瞪瞪地伸出双手,轻轻地捧住了谢临昼的脸颊。
滚烫的掌心贴着他微凉的皮肤,带来一阵奇异的电流。
“抓到……月亮了……”她微微仰头,带着酒气的、温热柔软的唇瓣,毫无预兆地印在了谢临昼紧抿的薄唇上。
“啾!”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嘿嘿……甜的……”她满足地傻笑了一声,眼皮再也支撑不住,头一歪,彻底沉入了梦乡,呼吸立刻变得均匀绵长。
谢临昼:“!!!”
唇上那转瞬即逝的、柔软滚烫的触感,混合着淡淡的酒香和她身上特有的气息,形成一股猛烈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
他浑身僵硬得如同一尊石雕,所有的思维都被那个突如其来的吻攫取了。
几秒钟后,他的理智才如同退潮般缓缓回归。
她……亲我了?程晚晚……亲我了?!她……她怎么敢?!
谢临昼狼狈地撑起身体,却发现程晚晚的一条腿还霸道地搭在自己的腰侧,裤脚滑落,露出一截纤细莹白的脚踝。
这个姿势……简首要命!
谢临昼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握住了她那只不安分的脚腕。
肌肤相触的瞬间,细腻温热的触感再次让他头皮一麻。
他几乎是咬着牙,用了点力气才将那条腿从自己腰上挪开,轻轻放回床上。
看着床上睡得人事不知、脸颊酡红、嘴唇微微嘟起的罪魁祸首,谢临昼胸口那股无名火混杂着难以言喻的悸动,烧得他口干舌燥。
他强压下翻腾的心绪,认命地弯下腰,动作异常轻柔地帮她脱掉了帆布鞋,又拉过薄被,将她严严实实盖好。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冲出了2101的房门。
云顶别墅的浴室内,冰冷的水柱从头顶花洒倾泻而下。
谢临昼闭着眼,任由冷水冲刷,试图浇灭心头那股越烧越旺、源自某个麻烦精的邪火。
“程晚晚……”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哗哗的水声中几不可闻,“你就是个行走的麻烦制造机!摸鱼精!明天就给你调岗!派去西伯利亚分部管仓库!”
冷水似乎起了点儿作用,但他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
她趴在他背上傻笑着叫“小哥哥”时温热的气息……
她捧着他的脸时迷蒙又专注的眼神……
还有……唇上那一瞬间柔软滚烫的触感……
“砰!”
谢临昼一拳砸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指关节泛红。
不能被迷惑!绝对不能被迷惑!这个女人诡计多端!装醉、耍酒疯、占便宜,一套连招行云流水!清醒的时候满脑子摸鱼,喝醉了更是无法无天!她就是颗裹着糖衣的炸弹!
浴室里水汽弥漫,冰冷的水流与体内灼热的躁动在激烈交锋。
镜中映出他通红的耳根和眼底未褪的血丝……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