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港医院的消毒水味刺得苏小卿鼻腔发疼,她躺在临时病床的塑料布上,听着隔壁伤员的呻吟声。手臂和腿部的烧伤缠着厚厚的纱布,每一次轻微的挪动,都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星星蜷在一旁的折叠椅上熟睡,小女儿被护士抱去检查,空荡荡的怀抱让她心里发慌。
“妈妈……” 迷迷糊糊间,苏小卿听到微弱的呼唤。她强撑着睁开眼,看到星星睁着通红的眼睛,小手正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伤口,轻轻握住她的手指。“我梦见房子烧没了。” 孩子声音发颤,“还有坏人……”
苏小卿喉咙发紧,想坐起身却疼得倒抽冷气。她用没受伤的手抚摸星星的头发:“别怕,都过去了。” 话音未落,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颤动,像是有小鱼在轻轻摆尾。她瞬间僵住 —— 自从偷渡到 M 国,在颠沛流离中,她几乎忘了腹中还有一个小生命。
“妈妈,你怎么了?” 星星察觉到她的异样。苏小卿颤抖着将女儿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宝宝在动,星星感觉到了吗?” 星星瞪大眼睛,专注地感受着,突然 “哇” 地哭出来:“是弟弟还是妹妹?他在跟我打招呼吗?”
病房的门被推开,林悦举着缴费单快步走来,黑色风衣下摆还沾着泥水:“医生说小女儿吸入性肺炎,需要住院观察。” 她注意到母女俩的眼泪,愣了一下,“怎么了?出什么事?” 苏小卿摇摇头,哽咽着说不出话,只是把林悦的手也按在肚子上。
林悦的瞳孔微微放大,指尖下的胎动虽然轻微,却充满生命力。“恭喜。” 她难得露出柔软的一面,“在灰港,新生命是奇迹。” 她从公文包掏出个小盒子,里面是块儿童手表:“星星,以后想妈妈就按这个按钮,阿姨 24 小时开机。”
深夜,当整个病房陷入沉睡,苏小卿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水渍。胎动越来越频繁,每一下都像是在提醒她:不能倒下。她想起火灾中混混的狞笑,想起老王克扣工资时的嘴脸,更想起林健西装革履站在新闻发布会的画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绷带下渗出鲜血。
“你凭什么夺走我的一切?” 她对着黑暗喃喃自语。腹中的孩子突然剧烈动了一下,仿佛在回应。苏小卿笑了,笑声惊醒了一旁的星星。她俯身亲吻女儿的额头,轻声说:“等弟弟妹妹出生,我们就有西个战士了。”
三天后,苏小卿带着两个孩子出院。临时安置点是间废弃的仓库,水泥地上只铺了层薄薄的床垫。她用捡来的纸箱搭婴儿床,星星蹲在旁边帮忙,突然举起块褪色的布料:“妈妈,给宝宝做小被子好不好?” 那是苏小卿唯一一件没被烧毁的连衣裙。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仓库,苏小卿靠在墙角数胎动。小女儿在纸箱里熟睡,星星哼着跑调的儿歌收拾杂物。远处传来港口的汽笛声,混着星星的歌声,竟意外和谐。她摸出藏在内衣里的亲子鉴定报告,泛黄的纸页上,林健的签名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妈妈,你看!” 星星突然指着窗外。几只海鸥掠过灰蒙蒙的天空,翅膀划出优美的弧线。孩子眼中闪烁着久违的光芒:“等宝宝出生,我们带他去看海好不好?” 苏小卿将女儿搂进怀里,感受着一老一小两个生命的温度,腹中的胎动与她们的心跳渐渐重合。
夜幕降临时,苏小卿在仓库角落发现半袋发霉的面粉。她仔细挑出霉斑,和着雨水揉成面团。星星举着自制的小油灯,好奇地问:“妈妈要做面包吗?”“不,” 苏小卿把面团捏成小动物形状,“这是给宝宝的见面礼。”
胎动在深夜达到顶峰,苏小卿躺在硬邦邦的床垫上,数着胎动的次数。每一下颤动都让她想起火灾中拼命护住孩子的自己,想起在面馆被克扣工资时的愤怒,想起在超市偷窃时的绝望。但此刻,这些情绪都化作温柔的力量,随着胎动在身体里流淌。
“我们会活下去。” 她对着肚子轻声说,“不只是活下去,还要活得漂亮。” 仓库外,灰港的霓虹依旧闪烁,而在这个简陋的角落,新的生命与希望正在悄然生长,等待着破茧而出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