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港的清晨总是裹挟着刺鼻的海腥味与腐臭,苏小卿在发霉的床垫上,腹部传来的绞痛让她蜷缩成虾米状。才咽下的半块硬面包突然涌上喉头,她踉跄着爬向角落的铁桶,剧烈的呕吐震得胸腔发疼,胆汁混合着酸水在桶中翻涌,喉咙被灼烧得几乎失去知觉。
“妈妈……” 女儿星星迷糊的声音从身旁传来。苏小卿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小脸,指尖触到一片滚烫。“乖,妈妈在。” 她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滴落在星星的枕巾上。昨夜突发的高烧还未退尽,孩子通红的脸颊与急促的呼吸,让她心如刀割。
洗衣店的蒸汽机喷出滚滚白雾,苏小卿跪在地上清理地漏的毛发,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她扶住洗衣机边缘,眼前炸开无数金星,腹中的胎儿仿佛在疯狂踢打,疼得她咬破了嘴唇。“苏,你又在偷懒?” 监工的皮靴重重踢在她脚边,震得地板发颤,“不想干就滚!”
呕吐感再次袭来,苏小卿冲进昏暗的储物间,对着墙角干呕。怀孕七个月的身子愈发笨重,每一次弯腰都扯得后腰生疼。她摸了摸口袋里皱巴巴的退烧药说明书,全英文的内容让她头晕目眩。上次在黑市买的假药差点害死星星,这次她不敢再轻易尝试。
深夜的 “鸽子笼” 铁皮屋在暴雨中摇晃,苏小卿把星星紧紧护在怀里。雷声炸响的瞬间,她突然感到一阵温热,低头看见床单上晕开的血迹。恐惧如潮水般淹没理智,她颤抖着摸出阿凤留下的电话,拨号键却怎么也按不准。
“阿凤…… 救我……” 电话接通的刹那,苏小卿崩溃大哭。听筒里传来阿凤焦急的声音:“撑住!我马上叫人!” 她蜷缩在血泊中,数着胎动的次数,每一次微弱的颤动都像是生命的倒计时。星星被哭声惊醒,小手慌乱地抹着她的眼泪:“妈妈不哭……”
地下诊所的冷光灯刺得人睁不开眼。医生戴着沾满污渍的橡胶手套,用生硬的英语说:“胎盘早剥,必须手术。” 苏小卿死死攥住手术台边缘,妊娠纹遍布的腹部还在隐隐作痛:“我的孩子……”“再拖下去都得死。” 医生不耐烦地打断她,针头扎进手背的瞬间,她听见星星在走廊里撕心裂肺的哭喊。
麻醉药效褪去时,苏小卿的第一反应是摸肚子。平坦的小腹让她瞳孔骤缩,恐慌如毒蛇般缠住心脏。首到阿凤抱着襁褓走近,她才看清里面皱巴巴的小婴儿。“七个月早产儿,情况不太好。” 阿凤的声音带着哽咽,“但孩子很坚强。”
保温箱的蓝光下,小女儿的手指突然动了动,抓住了苏小卿的指尖。她的泪水滴落在透明箱壁上,想起在黑市苦力场被货箱砸中的那一幕,原来那时灾难就己埋下伏笔。护士递来高额账单,阿凤默默掏出存折:“先救孩子,钱的事以后再说。”
灰港的雨不知何时停了。苏小卿守在保温箱旁,数着女儿微弱的呼吸。怀里的星星己经熟睡,小手还紧紧攥着她的衣角。她摸出藏在鞋底的铁片,在月光下划出冷冽的光。林健、白欣欣的脸在脑海中闪过,腹部的伤口突然火辣辣地疼起来,像是在提醒她:这个仇,非报不可。
“别怕,妈妈在。” 她对着保温箱轻声呢喃,“无论多苦,妈妈都会让你们活下去。” 窗外传来货轮的汽笛声,苏小卿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前,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而坚定。异国他乡的炼狱里,她不仅要做自己的铠甲,更要成为孩子们最坚固的盾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