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弹射击的训练密度渐渐加大，新兵们的成绩像雨后的春笋，一节节往上蹿。李想的射击成绩稳定在48环左右，偶尔能摸到49环，离林锐的50环总差着一口气，心里像揣了颗没熟透的果子，有点急，又有点盼。
这天下午的训练间隙，赵刚让大家自由活动半小时。王磊拉着几个战友去看报靶员整理靶纸，李想却揣着口袋里的笔记本，往靶场边缘的草地走。
那里长着一片野菊花，黄灿灿的，在风里摇摇晃晃，把单调的靶场衬得有了点生气。他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翻开笔记本——最近记的东西越来越多，有射击要领的细节，有林锐说过的话，还有自己夜里站岗时琢磨出的道理，字迹比刚来时工整了不少，一笔一划都透着股认真劲儿。
“又在记什么？”林锐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李想吓了一跳，笔记本差点掉在地上。回头看见林锐手里拿着个水壶，正弯腰摘了朵野菊花，捏在指尖转着玩。
“就……记点打枪的感觉。”李想有点不好意思地合上本子，“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就是打不到50环。”
林锐在他身边坐下，把水壶递过去：“喝点水。50环有那么重要？”
“重要啊！”李想拧开壶盖灌了两口，“那是满分！说明动作一点错都没有。”
林锐笑了，把那朵野菊花插进他笔记本的缝隙里：“你第一次打靶多少环？”
“38环。”李想记得清楚。
“现在呢？”
“48环。”
“那你说，是多出来的这10环重要，还是没拿到的那2环重要？”林锐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很轻。
李想愣了愣。他一首盯着那没拿到的2环，倒没想过自己己经多了10环。风拂过草地，野菊花的香味飘过来，淡淡的，像林锐的花，轻轻挠着心。
“我以前总想着，必须打满环才算本事。”林锐望着远处的靶位，声音里带着点回忆的味道，“新兵连考核那天，我打了49环，回去哭了半宿，觉得自己没出息。”
“班长也会哭？”李想有点惊讶。在他眼里，林锐永远是稳稳的，像块不会动的石头。
“怎么不会？”林锐笑了，“那时候比你还较劲。后来我班长跟我说，打靶不是跟靶心较劲，是跟自己较劲。今天比昨天稳一点，明天比今天准一点，就是进步。”
他捡起块小石子，往远处的草地扔去：“你看那野菊花，它不跟牡丹比谁艳，不跟玫瑰比谁香，自己在这儿好好开着，不也挺好？”
李想看着笔记本缝里的野菊花，黄得特别透亮。他想起第一次跑十公里的狼狈，第一次站岗的紧张，第一次打靶的慌乱，再看看现在——膝盖的伤早不疼了，站岗时能稳稳地站满两小时，扣扳机的手指也越来越稳。
“好像……是这么回事。”他摸着笔记本上的字迹，突然觉得心里那点急乎乎的劲儿散了，变得踏踏实实的。
“集合！”赵刚的吼声从远处传来。
林锐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今天打不好没关系，明天再试试。”
李想点点头，把笔记本揣回口袋，那朵野菊花隔着布蹭着他的手心，暖暖的。
下午的射击训练，他没再盯着靶心的十环看，只是按照要领，慢慢调整呼吸，稳稳地扣动扳机。枪声落下时，他心里没那么多期待，反倒挺平静。
“9号靶，49环！”报靶员的声音传来。
王磊又在旁边咋呼：“就差一环了！再加把劲啊！”
李想回头看了眼林锐，林锐冲他挑了挑眉，眼里的笑意像阳光。他也笑了，不是因为离50环近了，是因为他突然明白，进步不是非得一下子蹦到顶，就像走路，一步一步踩稳了，自然就能往前走。
训练结束时，夕阳把野菊花染成了金红色。李想摘了一朵，夹进笔记本里。他没再急着写什么，只是觉得，这朵花比50环的靶纸，更像今天的收获。
回去的路上，林锐突然说：“明天我陪你加练一小时。”
李想心里一暖，用力点头。远处的铁丝网又被夕阳晒得发亮，他想起林锐的话，觉得那些慢慢积攒的进步，就像这一天天的阳光，看似平平常常，却能让心里的什么东西，像野菊花一样，好好地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