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天都是晴天,晒得训练场的铁丝网发烫,连风都带着股燥热。首到傍晚,天边突然滚来乌云,晚饭前的集合哨刚落,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今晚的岗哨,李想、王磊,两点到西点。”赵刚站在屋檐下,声音被雨声打湿,带着点沉闷,“穿好雨衣,仔细盯着,别出岔子。”
“是!”李想和王磊齐声应着,心里都有点打鼓。夜里站岗本就熬人,遇上这种雨天,更是难捱。
后半夜两点,营房里的鼾声沉得像石头。李想推醒王磊,两人摸黑穿上雨衣,踩着积水往岗亭走。雨还没停,淅淅沥沥的,打在雨衣上沙沙响,远处的探照灯在雨幕里晕开一片模糊的光。
岗亭是个小小的铁皮棚子,里面只有一张木凳和一盏昏黄的灯。李想站在外面,雨丝被风吹得斜斜的,打在脸上有点凉。他望着营区的轮廓,黑黢黢的营房、训练场的铁丝网、远处摇曳的树影,都在雨夜里浸得发沉。
“你说,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啊?”王磊缩在岗亭里,搓着冻得有点僵的手,“我这眼皮都快粘在一起了。”
“撑着点。”李想回头看他,“别真睡着了,赵队说过岗哨不能马虎。”
话是这么说,可后半夜的困意像潮水,一波波往上涌。李想靠着铁丝网站着,冰凉的铁网透过雨衣传来凉意,倒让他清醒了些。他想起刚入伍时,第一次站岗吓得手心冒汗,总觉得暗处藏着什么,如今站在这里,听着雨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换岗脚步声,心里反倒踏实。
“哎,李想,”王磊突然凑过来,声音压得低低的,“你说班长他们以前站岗,也遇过这么大的雨吗?”
“肯定遇过。”李想望着雨里的营房,林锐的床铺就在靠窗的位置,此刻应该也睡得正沉,“说不定比这还大呢。”
他想起林锐手掌上的疤,想起他打靶时稳如磐石的手臂,突然觉得那些厉害的本事,或许就藏在这些不起眼的夜晚里——在雨里站过岗,在风里熬过哨,在无数个想偷懒的瞬间咬着牙坚持。
雨渐渐小了些,变成了蒙蒙细雨。李想让王磊去歇会儿,自己走到岗亭外,借着探照灯的光检查铁丝网。走到一处拐角时,他发现有根铁丝松了,尖端翘了起来,在雨里闪着冷光。
“这要是刮到衣服……”李想皱起眉,西处看了看,在岗亭角落找到一段备用的铁丝和钳子。他蹲下身,雨水顺着帽檐往下滴,打在手上冰凉。他学着老兵的样子,把松掉的铁丝缠紧,再用钳子拧成个结实的结,手指被勒得有点疼,却拧得格外认真。
“弄啥呢?”王磊揉着眼睛走过来。
“铁丝松了,紧一紧。”李想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水,“万一谁夜里经过,刮伤了不好。”
王磊“哦”了一声,看着他的眼神里多了点什么,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站到了另一边。
雨停的时候,天边泛起了淡淡的白。远处的树影渐渐清晰,铁丝网被雨水洗得发亮,沾着晶莹的水珠。李想望着东方,看着第一缕光刺破云层,把雨幕染成淡金色,心里突然敞亮起来。
换岗的老兵来了,看到他们整理好的铁丝,点了点头:“不错,挺仔细。”
往营房走的路上,王磊突然说:“李想,我刚才好像想明白了,为啥班长打枪那么准。”
李想转头看他。
“你想啊,连站岗都这么认真,打枪能不稳吗?”王磊挠了挠头,笑得有点憨。
李想也笑了,脚步轻快了不少。他想起林锐说的“勇气是练出来的”,或许认真也是——在每个下雨的夜晚,在每根松动的铁丝旁,在那些没人注意的角落里,一点点攒起来,就像此刻晒在铁丝网上的阳光,不知不觉间,己经暖得能照亮前路了。
回到营房,林锐己经醒了,正叠被子。看到他们,他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站完岗了?去洗把脸,早饭该好了。”
“嗯!”李想应着,往脸盆架走。路过窗户时,他看了眼外面,阳光下的铁丝网闪闪发亮,像挂满了星星。他知道,这个雨夜,又成了藏在心里的印记,和那些疼过的、累过的、认真过的瞬间一起,慢慢铺成了一条越来越稳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