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和梁太后的争论,在小范围内传播,但是因为梁太后多年治国的威严,议论声渐渐消失。
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一件天家之间的争吵而己。
皇帝的责罚也没有什么,不过闭门一个月而己。
一个月后,皇帝依旧是皇帝。
而太后依旧是太后。
梁太后召来他的幕僚询问,她担忧这是宗室背后所为,但是闻风台查清之后,和宗室并没有任何关系。
“哀家和皇帝之间,你以为该如何?”
她的幕僚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便说道:
“这想必是因为权力与名义上的不对等吧。”
梁太后的幕僚继续说道:
“若是太后是皇帝,皇帝是太子,那么这一切,不就是清晰了吗?”
他言说太后拥有天子的权力,却是没有天子的名义。
皇帝拥有天子的名义,却是没有天子的权力。
所以,太后非是太后,皇帝非是皇帝。
“你想要哀家称帝?”梁太后皱眉道。
徐幕僚顿时间吓了一跳,急忙言说不是,若是太后敢于称帝,宗室必然起兵讨伐她。
太后的一世英名便毁于一旦,他们这些臣子也会遭到牵连。
徐幕僚便说道:
“只要将这件事情,告诉皇帝,想必以皇帝的聪慧,他会明白的。”
梁太后便点点头。
她自己处于迷雾中,看待问题不如外人。
她便赏赐徐幕僚以金钱,而后派遣心腹,去告诉皇帝。
“陛下。”太后的心腹将其旨意递给了皇帝。
这种事情,只能是写于书面上,却是不能言语于外。
“哀家虽是太后,却是有皇帝之实权,你虽是皇帝,在哀家面前,却不过是太子。”
皇帝庄业看着手书,不由叹息一声。
他的母后无疑是在告诉他。
她是皇帝,他是太子。
只有等待她崩逝之后,他才能成为真正的皇帝。
梁太后认为,既然历代的太子皆能服从于皇帝,那么现如今,皇帝庄业也该服从她。
要将她看做皇帝,而不是太后。
梁太后觉得,只有将一切事情讲清楚了,才可以将问题解决,避免他们之间的冲突。
“陛下。”那传信之人轻轻地问道,他等待着皇帝的回信。
“你告诉朕的母后吧,朕明白了。”
皇帝庄业决定将母后看做皇帝,将自己看做太子。
如此一来,他便觉得他母后有些威势了。
他的母后,似乎有着废立的他的能力,因为他还有一个亲兄弟。
如此一来,他便想明白了。
哎,太子便太子吧。
他躺在柔软的地毯上,看着房梁。
那信使便匆匆离去,回复于太后。
长乐宫中。
“皇帝怎么说?”梁太后问道。
“陛下说,他知道了。”
梁太后便放心下来。
徐幕僚果然是有能力的人,将混乱的思绪清理,将混沌的局面打开。
她便再次下令赏赐徐幕僚。
时间渐移,长安的雪再次落下。
皇帝庄业从幽闭中出来,开始以太子的身份,侍奉其母亲,但是对于其母后也不怎么亲近了。
这世界上,哪里有作为母亲的,却是明目张胆地夺取自己儿子的权力的?!
而梁太后的哥哥,梁猛继续统帅禁卫军。
这让皇帝庄业心中更加愤怒。
梁猛是他名正言顺罢免的,现如今他复职,只要梁太后在,他还有什么威势?
他身为皇帝,却是只有太子的权力。
申家二百多年,未曾有如此的皇帝?!
“绩,你说得对,权力是让人放不下。”
皇帝庄业郁闷,便找到了他的弟弟庄绩述说。
“皇兄,你尚且年轻,何必心急呢?”
庄绩的话很少,却是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
他还看到皇兄心中的怨气在流动,便奉劝他不要怨恨。
与此同时。
北地边疆,蛮夷部落开始兴起,经过近百年的休养,鲜卑部落开始强大起来。
贺拔部落经过几年的征战,统一了北地草原各部。
一个强大鲜卑汗国开始崛起,人口拥有百万之众,控弦之士如同野草一般繁多。
贺拔大汗召集部落首领,幽幽的火把在照耀:
“长生天托梦于我,大申女主当朝,阴阳颠倒,如今天命己失。”
“这难道不是我们南下征服大申的时候吗?”
鲜卑蛮族并不记录史事,对于大申帝国的畏惧,随着老一批人的死去而消除。
他们知道东边黑郡之地,是大申的粮仓。
西边的迪州之地,是大申对外的贸易中心,十分地富饶。
“作为强者,却是不能获取天下的宝物,我想这是不对的。”
劫掠是蛮夷代代流传的习俗。
现如今,贺拔大汗统一了北地草原,自然要振兴饲养他们族群。
而大申,无疑是他们最好的目标的。
“唯大汗命。”
劫掠的任务使得他们兴奋,他们仿佛看到了无数的财富被占据,无数的美女为他们所有。
仅仅是言语上刺激,便让他们个个嗷嗷叫。
“我曾听闻,兵家是部落的大事,不可以不谨慎。”
“我又听闻,想要夺取一个东西,必须先要麻痹对方。”
贺拔大汗曾经进入过申地,但是被一个黑心老板殴打,因为他是蛮夷的身份,他不敢声张。
后来他实在受不了了,在申地停留了三个月时间,便返回了部落。
在这期间,他目睹了大申的繁华。
故此,他也知道一些申国的兵事。
他决定派出斥候,前往迪州,燕州,黑州刺探消息。
三个月后,斥候回来。
贺拔大汗便决定发动大军二十万,佯攻燕州,吸引迪州和黑州的兵力。
他再派遣其族人,各自领兵十万,劫掠黑河郡的粮食,和迪化郡的货物,以饲养他们族群。
于是,贺拔大汗,亲自带领二十万蛮兵,开始南下燕州佯攻。
天穹之中,忽然间下来了大雨。
西周的蛮夷有些踌躇不安,认为这是不祥的征兆。
贺拔大汗不得不停下,安抚士兵。
他召来祭司询问:
“征伐在前,天下大雨,这是什么征兆?”
那年迈的祭司便抛龟壳占卜:
“大汗,大凶,不可兴兵。”
贺拔大汗眼睛一凝,火把焚烧的营帐内,便见刀光剑影。
血液飙溅,老祭司啊的一声,捂住胸口,倒地而死。
“你!为我占卜。”
他提着血淋淋的剑,指向老祭司的徒弟,那徒弟强忍着恐惧,为大汗占卜。
一样的卦象。
他咽了咽口水,说道:
“大汗,大吉,此次征伐必胜。”
“哦,那为何天下大雨?”
贺拔大汗便踱步于营帐中,又猛然间止住,似猛兽一般在盯着他。
那祭徒额头皆是汗水,他在快速的思考,便说道:
“兵峰有尘埃,这正是上天为大汗洗兵器啊。”
“好!从此你便为汗国祭司。”
贺拔大汗便赏赐其牛马,奴仆。
于是大军在前,路过一处山丘林地,忽然一大群乌鸦飞绕而至。
西周的蛮夷士兵再次担忧,认为这是不祥的征兆。
贺拔大汗便召来新的祭司,让其占卜。
“大汗,这是大吉的征兆,此次兴兵,必然大胜!”
“那为何乌鸦飞至?”贺拔大汗凝眸看着他,手中按着剑。
祭司自然知道大汗的想法,毕竟,他师父死在前头。
他想了想,便说道:
“这是正是申兵败亡,乌鸦啃食他们血肉的迹象,这是上天派遣来使者,提前向着大汗祝贺啊。”
贺拔大汗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抽出配剑,指天道:
“上天如此眷顾我等,此战,又如何能不胜利呢?!”
西周的蛮夷士兵听闻,立即士气大涨!
蛮夷部落滚滚南下。
……
二百八十八年春,蛮夷寇边。
贺拔将兵十万众,会天大雨。
蛮夷皆惧,以为不祥。
卜曰:
“不详,不宜兴兵。”
杀之。
卜曰:
“大吉,此洗兵也!”
贺拔大悦,复前行,会乌鸦绕树。
蛮夷皆惧,以为不祥。
卜曰:
“大吉,此申兵溃败之迹,神鸟贺也。”
大悦,遂南寇。
——《申纪三百年·蛮夷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