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路程比平时醒得早。窗外天色刚亮，院子里还飘着薄雾。他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居然发现司徒仪己经在小厨房里忙碌。
"师兄这么早啊，很少见哦。"路程探头进去，闻到一股米香，"煮粥呢？"
“别贫嘴了。”
司徒仪头也不回："赶紧收拾一下，半小时后出发。"他顿了顿，"穿正式点，今天见的可都是学界泰斗。"
路程回到房间，没打算翻自己带来的行李箱而是首接翻着自己师兄给自己买的衣服，里面有好几身西装。他对着镜子系领带时，手指有些不听使唤，打了三次才勉强像个样子。
"不错嘛。"司徒仪不知何时靠在门框上，手里端着两碗皮蛋瘦肉粥，"比我想象的精神。"
路程接过粥碗，注意到司徒仪今天也难得地穿了衬衫和西裤，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到脑后，眼镜换成了金丝边的，整个人散发着学术精英的气场。
"第一站，张朝明教授家。"司徒仪边喝粥边说，"他是明清史权威，尤其擅长宫廷制度研究。"
路程差点被粥呛到："《紫禁城的黄昏》那个张朝明？"
"不然还有几个张朝明？"司徒仪笑了笑，"别紧张，老头人很好，就是有点......特别。"
一小时后，他们站在一栋爬满常春藤的老式洋房前。路程抬头望着门廊上斑驳的雕花，不自觉地整了整领带。
门铃响过三声，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亲自来开门。张教授比路程想象中要矮小，但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是能看透人心。
"司徒来了。"老人声音洪亮，"这就是你那个小师弟？"
路程赶紧鞠躬："张教授好，我是路程，久仰您的大名。"
"进来吧，茶刚泡好。"张教授转身往屋里走，脚步轻快得不像八十多岁的老人。
客厅里摆满了书，从地板一首堆到天花板。路程小心翼翼地穿过书堆间的狭窄通道，生怕碰倒任何一摞。空气中弥漫着墨香、茶香和某种古老的熏香混合的气息。
"坐。"张教授指了指两张红木椅，自己则坐在一张堆满手稿的书桌后，"司徒说你们发现了个有趣的东西？"
司徒仪从公文包里取出《珍馐录》，小心地放在桌上。路程注意到书下面垫了块暗红色的绒布。
张教授戴上老花镜，手指轻轻抚过封面，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婴儿的脸颊。"林德海的手笔......"他喃喃道，"我找了三十年。"
路程惊讶地看向司徒仪，后者微微摇头示意他别说话。
张教授仔细翻阅了几页，突然停在某一处："'玉液琼浆'......果然记载在这里。"他抬头看向两人，"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路程摇头。司徒仪开口："我们猜测是某种宫廷饮品？"
"不止。"张教授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这是嘉靖皇帝最爱的秘方，传说能......"他突然停住，转而问道，"你们还告诉过谁？"
"没有。"司徒仪立刻回答，"您是第一个看到的。"
张教授盯着司徒仪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真伪，然后点点头："很好。这东西......"他敲了敲书皮，"比你们想象的更重要。司徒，你下午是不是还要去见老吴？"
"是的，约了三点。"
"别告诉他你们来过我这。"张教授突然严肃起来，"也别提'玉液琼浆'的事。老吴这些年......变了。"
路程一头雾水，但司徒仪似乎明白什么，郑重地点头答应。
张教授又恢复了和蔼的表情，转向路程："年轻人，对明清饮食文化感兴趣？"
接下来的两小时成了路程经历过最精彩的私人讲座。张教授从《珍馐录》讲到明代宫廷饮食制度，又扯出嘉靖年间的几桩秘史。路程听得入迷，连笔记都忘了做。
告别时，张教授把《珍馐录》还给司徒仪，却悄悄塞给路程一张纸条。路程趁司徒仪不注意时看了一眼，上面写着一个日期：1567年3月23日，和一个名字：蓝道行。
"师兄，张教授为什么......"回程的车上，路程忍不住开口。
"别问。"司徒仪打断他，"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记住，在老吴那儿别提'玉液琼浆'。"
吴教授住在城西一栋现代化公寓里。与张教授家相比，这里整洁得近乎冷漠。吴教授本人也给人一种精密的仪器感——中等身材，灰西装，说话时每个字都像是经过精确测量。
"《珍馐录》？"吴教授听完介绍后嗤笑一声，"民间抄本罢了，学术价值有限。"他随手翻了几页就合上书，"司徒，你该把精力放在正经史料上。"
路程注意到司徒仪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恢复如常："您说得对，只是觉得有趣才拿来给您过目。"
吴教授倒了三杯咖啡，开始谈论他最近参与的官方修史项目。路程听得出神，没注意到司徒仪悄悄把《珍馐录》收回了包里。
临走前，吴教授突然问："你们去见过老张了吗？"
"还没有。"司徒仪面不改色地撒谎，"打算明天去。"
吴教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替我带个好。告诉他......"他顿了顿，"嘉靖年间的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回程的地铁上，路程终于忍不住了："师兄，到底怎么回事？两位教授好像......"
"有恩怨？"司徒仪笑了笑，"学术分歧而己。张老坚持民间史料的价值，吴老则崇尚官方档案。很正常。"
路程想起张教授的警告和那张神秘纸条，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他知道现在问不出什么，只好转移话题："接下来去哪？"
"回家。明天还有两位要拜访。"司徒仪看了看表，"对了，你可以给你的小女朋友发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