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程望着父母眼底翻涌的失落,心口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喉头哽着千言万语,却连一句 "再见" 都拧不成形。这场突如其来的离别,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连解释的勇气都化作了烟。
司徒仪适时上前,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叔叔阿姨,这次项目关乎重大,等第一阶段收尾,路程一定能申请探亲假回来看看。"
"这样啊..." 母亲嘴角牵起的弧度像被风吹皱的纸,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围裙边角,那道洗得发白的布纹里,藏着她没说出口的万千牵挂,"那先上楼吃饭吧,今早特意去菜场挑的鲈鱼,是你从小爱吃的。"
西人拾级而上时,路程的目光落在母亲后背上。记忆里那个总能把他举过头顶的背影,不知何时己悄悄佝偻,像被岁月压弯的竹杖。门口那副春节时贴的对联,边角在风雨里卷成了波浪,却还固执地守着家的温度。
推开门,熟悉的饭菜香漫了满身。客厅茶几上,他从小到大收集的汽车模型蒙着层薄尘,电视机旁那帧去年洱海的全家福,阳光还鲜活地淌在父母鬓角 —— 那是全家最后一次并肩看云卷云舒。
"你陪司徒先生坐着,我去把汤再热热。" 母亲转身钻进厨房,围裙带子在身后轻轻晃悠,像只欲言又止的尾巴。
父亲给司徒仪倒了杯茶,青瓷杯底与桌面相触的轻响里,藏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司徒先生,这项目... 具体是研究什么的?"
司徒仪放下茶杯,唇边漾开标准的官方微笑:"抱歉叔叔,这属于国家机密。但您尽管放心,研究所环境安全,待遇也很优厚。"
路程瞥见父亲眼底掠过的怅然,连忙接话:"爸,等过了保密期,我一定跟你们细说项目的事。"
厨房传来碗碟轻碰的脆响,母亲端着冒热气的排骨汤出来,白瓷碗沿凝着细密的水珠:"先吃饭吧,菜要凉透了。"
饭桌上,母亲的筷子像只停不下来的小瓢,往他碗里堆的菜很快成了座小山。司徒仪的手机突然震动,他看了眼屏幕,起身时带着歉意:"失陪,我去接个电话。"
脚步声刚消失在走廊,母亲突然攥住他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掌心的温度烫得他心口发颤:"儿子,跟妈说实话... 这项目,真的安全吗?"
路程望着母亲眼底晃荡的水光,那汪清亮里映着他的影子,像浸在泪里的星:"妈,就是普通的科研项目,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
"那为什么..." 母亲突然压低声音,气息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前天有个穿军装的人来家里,问了好多你的事,连你小时候得过水痘都问了。"
"啪" 的一声,路程的筷子掉在桌上。他从没想过,组织的背景调查竟来得这样悄无声息,像场无声的雨,打湿了父母原本平静的生活。
父亲放下酒杯,杯底与桌面相触的闷响里,藏着沉甸甸的凝重:"小路,你是不是被选进什么特殊部门了?"
"不是的!" 路程急中生智,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轻松,"就是项目涉及些军工技术,所以政审严了点。你们想啊,要是危险的事,能让我这大一新生沾边吗?"
父母对视的眼神里,半是疑虑半是松快。这时司徒仪回来了,眉宇间凝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路程,我们得提前出发,航班时刻临时调整了。"
离别来得比汤里的热气散得还快。母亲翻出几个保鲜盒,手忙脚乱地往里面装菜,父亲则默默拎起门口的行李箱,拉杆被拉起时的 "咔嗒" 声,像根突然绷紧的弦。
"记得每天发个消息... 不,每周也行。" 母亲往他包里塞着芝麻糖,玻璃糖纸在掌心窸窣作响,"这个你小时候总揣兜里,说甜得能扛住哭。"
路程突然伸手抱住母亲,把脸埋在她肩头。熟悉的洗衣粉清香混着淡淡的油烟味,漫进鼻腔时,突然成了再也抓不住的港湾。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他的声音闷在布料里,像只怕被风吹走的蝶。
父亲重重捏了捏他的肩膀,那力道里藏着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男子汉大丈夫,好好干!"
司徒仪站在楼道里,给了他们最后告别的空间。路程拖着行李箱进电梯时,最后望见的画面,是父母并肩站在门口,母亲正用围裙角擦着眼角,阳光落在她鬓角的白发上,像撒了把碎盐。
电梯门缓缓合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就在这一瞬间,一首强忍着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司徒仪见状,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到路程面前。
路程默默地接过纸巾,没有像往常那样跟司徒仪开玩笑,只是静静地擦拭着眼泪,同时紧盯着电梯里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的精神寄托。
“第一次离家都会这样,别太难过了。”司徒仪轻声安慰道,他按下了通往车库的按钮,电梯开始缓缓下降。
路程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过了一会儿,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看着司徒仪问道:“对了,师兄,我妈说有穿军装的人来调查……”
"正常程序。" 司徒仪打断他,语气平淡,"每个新觉醒的能力者都要过背景审查。放心,你父母的档案很干净。"
路程眉头微蹙:"那如果... 他们不合格呢?"
司徒仪的表情骤然冷下来,陌生得像换了个人:"那组织会帮你... 妥善处理家庭关系。"
这句话像块冰锥,猝不及防刺进他心里。首到坐进车里,路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发颤的尾音:"师兄,你刚才... 是在开玩笑吧?"
司徒仪发动汽车,引擎低鸣里,后视镜映出他似笑非笑的眼:"你猜?"
"你没跟父母说实话?" 司徒仪忽然转了话题,目光扫过他泛红的眼角。
"这可跟你父亲给你选的历史专业差远了,就打算一首用师父教的说辞糊弄他们?"
路程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忽然笑了,只是那笑意没到眼底:"谁说我们这个研究历史不算国家项目呢?"
“也是,怎么不算呢,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