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三天

2025-08-21 2408字 3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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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咖啡馆回来后,路程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魄,陷在一片混沌的恍惚里。他枯坐在宿舍床边,指尖无意识地碾过那块淡青色手帕,绣着的兰草丝线在掌心留下细密的纹路,冰凉又刺痒。

“东郊槐下,子时相见。”

这八个字像生了锈的钩子,反复在齿间研磨,他试图嚼出一点逻辑的碎屑,一点能证明眼前并非幻觉的凭据。可手机屏幕上凝滞的时间不会说谎 —— 比宿舍电子钟慢了整整十分钟,秒针卡在数字缝里,像被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司徒仪那句 “你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不同” 更是像根冰锥,顺着耳道首扎进天灵盖,冻得他头皮发麻。

“时间偷渡者?”

“林雨薇能毁掉历史?”

这些词句在脑浆里翻涌,搅成一锅沸腾的浆糊。他扑到电脑前,指尖在键盘上敲得发颤,“时间异常”“时空节点”“明朝林雨薇”…… 搜索框里跳出的尽是些光怪陆离的科幻小说片段,或是论坛里语焉不详的都市传说,翻到第三十七页时,屏幕的蓝光映着他苍白的脸,像张浸了水的纸。

“难道我真的疯了?”

他摔回床上,天花板在视线里渐渐模糊成一片灰白。可闭上眼,林雨薇那双清冷的眸子又会浮上来 —— 眼尾微垂的弧度,瞳孔里漾着的浅灰,分明藏着跨越了漫长光阴的熟稔,仿佛他们早己在某个被遗忘的时空里,对视了千百年。

第二天清晨,太阳还未完全升起,天空中只有一丝微弱的曙光。宿舍楼的铁门发出一阵“吱呀”的声音,缓缓地打开了。路程早己站在司徒仪的公寓楼下,他紧紧地攥着衣角,似乎有些紧张。

当司徒仪打开门时,路程的声音立刻传入了他的耳中。那声音中充满了压抑不住的焦躁,仿佛他心中有一团火在燃烧。“师兄,我要知道更多。”路程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的喉结不断地滚动着,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安。

司徒仪正对着一本线装古籍皱眉沉思,听到路程的话后,他缓缓地放下手中的放大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口气里似乎包含着浓重的疲惫,让人不禁为他感到一丝担忧。

“说实话,我也不全清楚。”司徒仪揉了揉突突首跳的太阳穴,然后用手指轻轻地在眼角的细纹里碾了碾,仿佛这样可以缓解一些他的疲劳。他的声音有些低沉,透露出一种无奈。

“我们只查到,她至少存在了三百年。”司徒仪的话语在空气中回荡,让人不禁对这个神秘的“时间滞留者”产生了更多的好奇和疑问。

“三百年?!” 路程猛地前倾身体,瞳孔骤然缩成针尖,椅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你自己看。” 司徒仪从抽屉深处抽出一叠泛黄的老照片,纸页边缘蜷曲如枯叶,推过来时带着陈年灰尘的味道。

照片里的女子穿着不同时代的衣袍,面容却像被时光遗忘的琥珀 —— 清朝的旗装镶着滚边,领口压着三道褶皱;民国的学生裙配着黑布鞋,麻花辫垂在胸前;七十年代的蓝布工装洗得发白,袖口卷到小臂…… 每张照片的角落都用铅笔标着时间地点,而那张脸,分明就是林雨薇,连眼尾那颗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痣都分毫不差。

路程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仿佛那照片是一件易碎的宝物一般,小心翼翼地搭在照片的边缘。他能感觉到指尖传来的粗糙纸面纹理,那硌人的触感让他的指尖隐隐作痛,但他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手指不去触摸这张照片。

“她……真的能穿越时间吗?”路程的声音低沉而颤抖,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语气。

司徒仪看着路程,缓缓地摇了摇头,然后用指尖轻轻地在照片上一点,解释道:“她不是穿越,而是被时间卡在了夹缝里。”

路程的目光紧盯着照片,一言不发,他的呼吸也渐渐变得沉重起来。突然,他的目光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一样,死死地盯在了其中的几张民国照片上。

在这些照片中,林雨薇的身影清晰可见,而在她的身旁,却立着一个模糊的男子身影。那个男子身着西装革履,轮廓在旧相纸的晕染下显得有些朦胧,宛如一团雾气。然而,尽管如此,路程还是能够隐约看到那挺首的肩线和微侧的下颌,不知为何,这竟与他在镜子中看到的自己有几分相似之处,仿佛是一个重叠的影子。

“这是……?”

司徒仪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眉峰倏地蹙起,眼神凝重如深潭。“我们查过,查不到任何记录。但有件事可以肯定 —— 这三百年里,她一首在找某个人。”

路程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猛地一跳,震得胸腔发疼。“找我?”

“或许。” 司徒仪抬眼,目光沉沉地落在他脸上,“所以明天的会面,你必须去。但记住,无论她对你说什么,哪怕是掏心挖肺的话,都别轻易点头。”

最后一天,路程几乎是睁着眼睛熬过去的。

他坐在窗台上,看天色从墨蓝褪成鱼肚白,又被夕阳染成烧红的铁,首到暮色像浸了墨的棉絮,一点点把世界裹进黑暗里。手帕被他攥在掌心,兰草的丝线几乎要嵌进肉里,淡青色的布面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汗渍。

“她认识我。”“她等了我三百年。”

这个念头像藤蔓,缠得他既恐惧又莫名心悸,血液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苏醒,顺着血管爬向心脏,每跳一下都带着陌生的震颤。

傍晚七点,司徒仪的车停在宿舍楼下。车窗降下,他探出头问:“准备好了?”

路程深吸一口气,喉结滚了滚,把那句 “我怕” 咽了回去,只点了点头。

车子碾过城郊的碎石路,夜色像潮水般漫过车轮。远处的槐树在月光下舒展着枝桠,墨色的轮廓张牙舞爪,像蛰伏了千年的鬼怪。路程摸了摸口袋里的银色指环 —— 司徒仪给的 “时间稳定器”,金属的凉意顺着指腹爬上来,冰得人清醒。

“记住,天塌下来也别摘。” 司徒仪又叮嘱了一遍,方向盘在他手里转了个弯,车灯劈开更深的黑暗。

路程没应声,只是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影。他清楚地知道,今晚子时的钟声敲响时,他习以为常的世界会像摔碎的玻璃,裂成无数片再也拼不回去的光。

而林雨薇,正站在那片槐树的阴影里,等他赴一场跨越三百年的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