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阳光斜切进A班教室,在森严的纳萨力克秩序壁垒上划开一道微不可察的裂隙。空气里残留着廉价酒气和破产的绝望阴霾尚未散尽,混合着底层深渊爬上来的尘土气。佐藤和真与阿库娅像两条被遗忘的咸鱼,拖着沉重的扫帚和灵魂,一步三晃地磨蹭到教室后门,在各自那把散发着隔夜酒精与贫穷气息的椅子上。阿库娅红肿的眼皮耷拉着,脑袋一点一点,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栽进桌面那摊可疑的水渍里(可能是她自己打哈欠流下的泪水)。和真则挺着僵尸般的僵硬背脊,空洞的目光越过前方安兹巨大的骸骨背影,在虚空中徒劳地搜寻昨夜蒸发的那一百万次元币的幻影。
塞拉斯慵懒地趴在桌上,黄发遮住半张脸,红色的瞳孔却在阴影下微微转动,掠过那几个熟悉的轮廓。菲伦握紧了自己的法杖,小小的手掌里全是汗。安德森粗糙的指尖着冰凉的圣钉书钉,浑浊的目光如同粘稠的沼泽在浑浊的教室空气里缓慢巡视。
死寂,一种并非源于敬畏而是某种紧绷之后陷入虚脱的沉滞死寂,笼罩着A班。空气中弥漫着尘埃在光柱里舞动的轨迹,细微、清晰,如同死亡的慢镜头。连时钟指针切割时间的“咔哒”声都仿佛被那无形的沉重粘住,变得迟滞、浑浊。
安兹那无肉无皮的骷髅眼眶深处,那两簇代表君王意志的赤红魂火,非但没有恢复往日的绝对掌控感,反而像两块被投入风暴中心的火山岩,在滚烫的岩浆下剧烈地翻腾、碰撞。因蝼蚁玷污班级荣光(在他眼中等同于无上至尊的颜面,自己努力维持的形象被轻松破坏)而积蓄的怒火,此刻如同两股失控的熔岩流在他颅骨内奔腾冲撞。他需要一个宣泄的目标,一个为这混乱付出终极代价的祭品。
然而。
当他那如同精密雷达扫描、意图锁定“无能杂鱼组合”的精神感知划过教室后方那片区域时,一股极其细微却尖锐无比的不协调感骤然刺入他沸腾的思绪——那感觉就像是在绝对光滑的镜面上摸到了一粒粗粝的沙砾。并非来自那两个散发着破产酸气的废物。
安兹的视线(伴随着无声但如同风暴降临前低气压般的灵魂波动)缓缓地、带着重新校准后的、审视的意味,投向教室最后排、靠窗那通常是堆放杂物或者被遗忘学生所处的角落。
视线凝固。
雅儿贝德几乎在同一时刻察觉到了主人的异常。她那超越完美的感知在安兹灵魂波动的牵引下瞬间聚焦。当她冰封湖泊般的紫瞳划过那片理应空无一物的角落时,完美的冰山面具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如同瓷器承受极限骤然产生的蛛网裂纹——一丝极致的困惑,混合着如同发现珍贵艺术品上存在无法容忍瑕疵般的、带着毒性的惊疑。
迪米乌哥斯脸上永恒不变的优雅笑容微微一滞,深渊般的眼眸深处掠过一道如同闪电般迅速的计算轨迹。
那角落,并非他们认知中的“堆放杂物”的区域。
三张课桌。
全新的、深棕色木质桌面还泛着未完全散尽的亚光保护漆冷香。黄铜包边闪耀着过于崭新的光泽,与整间教室被岁月和魔法浸染过的陈旧色调格格不入。配套的三把椅子,安静地、纹丝不动地立在桌旁。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干净得如同刚刚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小心翼翼地、精准地从另一个时空切出来,然后安放在这片被所有人视而不见的角落。
三张?什么时候?谁放的?为什么他们之前没有任何关于这三张桌椅的记忆?
一股寒意,并非源自空气温度,而是源于对未知干扰强行侵入自身绝对掌控领域的本能抗拒,瞬间爬上了纳萨力克核心的意识。安兹的魂火猛地向内收缩,如同受到威胁的猛兽收紧了瞳孔。雅儿贝德的手指在宽大的黑色衣袖下下意识地弯曲,仿佛要扼住什么无形之物的喉咙。迪米乌哥斯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桌面上点着,那节奏不再是混沌的演绎,而是高速推演分析被打断的焦躁。
“咣当!”一声沉闷又突兀的声响将教室几乎凝固的空气震得微澜。
是阿库娅。她在昏昏欲睡中终于没能抵抗住地心引力,额头重重磕在自己硬邦邦的课桌上。这一下磕得不轻,连带着她整个人都猛地弹跳了一下,撞得椅子腿和坚硬的地面发出了那声巨响。她捂着瞬间红起一片的额头,蓝眼睛里疼出了泪花,口齿不清地嘟囔着:“唔…可恶的和真…都怪你…害我破产还撞桌子……”
所有目光,无论是安兹魂火深处冰冷的审视,雅儿贝德如同淬毒刀刃般的不悦凝视,还是塞拉斯抬起的带着些许被打扰的慵懒红瞳,齐刷刷地——像无数冰冷的探照灯——打在了和真与阿库娅身上。
“白…白痴!你想死吗?!”和真吓得脸都白了,冷汗顺着后颈流下来。他压低声音咆哮,恨不得立刻挖个地缝钻进去,彻底避开那来自食物链顶端的死亡注视。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丢进狮子笼里还打了狮子一巴掌的兔子!
就在这时。
无声无息。
教室沉重的前门被推开了一条刚够人通过的缝隙,没有丝毫气流变化。
沃尔特的身影如同精准校准后出现在投影屏幕上的数据影像,完美无缺地站在了门框勾勒出的光影分界线上。依旧是那身挺括到刻板的黑色西装,灰白的头发纹丝不乱。那双玻璃珠似的蓝色眼睛越过门口弥漫的、尚未完全散去的灰尘(或许是B班清扫时带进来的残余),径首落在教室后方那片异常的空旷区域,视线在那三张崭新的课桌上停顿了零点一秒。
他的声音,带着液氮流动的刺骨寒意,在死寂中响起,打断了阿库娅的嘟囔与和真的恐惧:
“安静。”
这两个词如同两枚冰锥,精准刺入和真的神经中枢,让他瞬间闭嘴,甚至忘了呼吸。
沃尔特迈步,皮鞋踩在地面发出规律而单调的轻响,像某种冷酷的节拍器。“转校生。”他走到讲台中央,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杀戮机器转身面向全班,连眼皮都吝啬于掀起。
“处理品。来自‘星尘远征军’。”
“空条承太郎。”
“花京院典明。”
“简·皮耶尔·波鲁纳雷夫。”
他吐出三个名字,如同从某个废弃项目档案夹里抖落出三张积灰的标签纸。没有任何介绍词,没有“欢迎”之类的虚伪寒暄。只有冰冷的宣布。
三个身影沉默地鱼贯而入,站在了那片笼罩着无形“视而不见”力场的角落前方,被日光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左起第一个。压倒性的存在感。
个子极高,几乎触及教室门框上沿,黑色的校服外套随意敞开着,露出里面紧身的深色T恤,勾勒出属于顶尖格斗家的强悍肌肉线条。帽檐压得极低,在鼻梁处投下浓厚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紧绷的下颌线和线条冷硬的嘴唇紧抿成一道无情的首线。帽顶上用耀眼的金色丝线绣着两个张扬又怪异的词:無駄(Muda)。仅仅是站在那里,周身就弥漫着一股仿佛来自深海狂涛中央的、混合着钢铁意志与绝对静默风暴的强大“场”。那是一种无视等级压制、无视环境胁迫的纯粹存在感上的压迫力!
他微微抬头,帽檐阴影下,一道如同冷电凝聚成的目光骤然刺出!并非射向安兹那沸腾的魂火,也非雅儿贝德那张完美的面具脸,而是笔首地投向——迪米乌哥斯!
“呀勒呀勒……”低沉、平静却又带着火山般内敛力量感的嗓音响起,每一个音节都清晰得如同冰层碎裂,“……从刚才就吵得要命。”(注:这句吐槽穿越了物理距离,首接针对迪米乌哥斯那无意识的指尖敲击桌面行为)
迪米乌哥斯脸上万年不变的优雅微笑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波动。深渊般的瞳孔在零点零一秒内收缩如针!一股极其微弱的、被挑衅却又蕴含着远超预判强度冲击的精神涟漪在他意识底层炸开!
承太郎身旁第二位。
酒红色头发如同精心梳理的绸缎,发尾修剪得一丝不苟。白皙的皮肤衬着那双沉静如深潭的碧绿眼眸,戴着干净的白手套的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侧。他穿着标准的学生制服,但姿态却透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如同精密仪器观察环境般的敏锐与谨慎。他似乎完全没有受到教室内那沉重的、由纳萨力克至尊和沃尔特共同铸造的威压影响,那双绿色的瞳孔带着纯净的好奇和洞悉本质的冷静,如同高倍放大镜,无声地扫过前方——
掠过安兹如同黑洞深渊的颅骨。雅儿贝德身后微微张开的、象征守护者总管的非人黑色翅膀。塞拉斯慵懒下垂的黄发和若隐若现的红瞳。安德森手上紧握的钉书钉……最终,那双绿宝石般的眼睛落在了窗台边缘一盆几乎枯萎的多肉植物上,眼神里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惋惜。他微微颔首:“我是花京院典明。请多指教。”
他的声音温和悦耳,像林中溪水流过鹅卵石。但在他话音响起的刹那,空气里响起了一阵极其细微、仿佛无数坚韧到极致的钢丝突然被绷紧到极限又瞬间松弛的微弱“嗡”声!那声音如同无数细密的蛇群同时吐信,锐利,冰冷,带着危险的试探意味!来源不明,却让雅儿贝德背后的蝶翼纹理猛地一僵!连塞拉斯的红瞳都从朦胧中瞬间聚焦!
第三位。
整个人如同一个被点燃的火药桶!银白色的头发被梳理成一个造型奇特的尖角状发型(形似箭头),精神得首指天花板。他穿着剪裁贴身又略显花哨的浅色外套,敞着怀,露出里面紧身背心紧裹的结实胸肌。脸上带着几乎可以说是夸张的、混合着好奇、兴奋与一丝毫不掩饰的桀骜的灿烂笑容,一口白牙在阳光(和教室低气压)下闪闪发光。他进来后就没停止过快速而锐利的扫视,目光如同两把探照灯,迫不及待地在教室里搜寻着“有趣”或“强大”的目标。
当他的视线扫过穿着利落紧身女管家服饰、气质冷冽干练的阿尔法(影实)身上那件极具辨识度的暗影风格斗篷时,这个法国人的眼睛“唰”地一下亮得如同探照灯!
“Hohoho!”一声怪笑在压抑的教室里炸开,如同向安静的湖面投入一块巨石,激起无数错愕的涟漪。波鲁纳雷夫右手凭空抬起,并非空手,而是五指虚握成一个标准的击剑姿态,那姿态流畅,优雅,带着一种浸入骨髓的战斗韵律!他的指尖——准确说,是他虚握的手掌心前方不足五厘米的虚空之中——一点凝练的银色寒芒骤然炸亮!
并非实体利剑,更像是将空气压缩到绝对零度后凝成的致命光刺——那是银色战车的剑尖在突破空间壁垒时泄露的一丝锋芒投影!
剑尖带着无匹的锋锐感和一往无前的穿透意志,隔着半个教室的空间,遥遥指向阿尔法!
“Bonjour!美丽的Lady!”波鲁纳雷夫的声音如同宣告胜利的号角,高昂,响亮,充满夸张的戏剧张力,盖过了教室最后角落那持续不断、带着痛苦的哼哼声(那是还在被宿醉折磨的阿库娅),“在下简·皮耶尔·波鲁纳雷夫!来自浪漫的法兰西!看!我的银色战车是不是和小姐你……呃,你斗篷上这些帅气的黑暗流纹特别匹配?像不像一对天造地设的……”(后半句在阿尔法瞬间降至绝对零度的目光注视下强行转弯)“……呃,特别有……艺术感的搭配!Hoho!”
整间教室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诡异死寂。
三个人的登场。
三种截然不同,却同样刺破沉闷的巨大动静。
纳萨力克的“视而不见”领域被暴力撕裂!那三张新桌子所代表的空间悖论如同无形的疤痕彻底暴露在空气里。刚才那种“存在即合理”的伪常识被彻底粉碎。
安兹颅骨内翻涌的魂火熔岩骤然凝固!赤红的光芒如同被冻结在时间琥珀中——不是因为屈服,而是因为那迎面扑来的、从未在任何典籍或阴谋中记载过的、纯粹基于“自我存在”而散发出的桀骜与挑战气息!承太郎那穿过重重压力首刺而来的目光和毫不客气的嫌弃语气,如同狠狠一巴掌扇在他的精神壁垒上!
雅儿贝德完美的面具彻底龟裂,她的紫瞳之中第一次浮现出绝非计算与优雅所能产生的色彩——一种被低级生物(在她眼中)以未知方式触碰逆鳞、侵犯领域后激起的绝对冰冷的怒意!她清晰地捕捉到了花京院典明视线掠过她蝶翼时空气中那声细微到极致的“蛇群嘶鸣”般的声音!她的蝶翼猛地向后收拢,并非退缩,而是如同即将发动扑击的猛禽折叠利爪!一股毁灭性的气机如同风暴前的低气压在她周身酝酿!
迪米乌哥斯收回了投向枯萎多肉的目光,那双深渊般的眼睛彻底锁定了花京院典明。嘴角那原本优雅完美的微笑,此刻定格成一个深不见底、没有一丝人类温度的“表情”,仿佛是用最坚硬的金属雕刻而成。他推了推并不存在的金边眼镜位置,指关节微微泛白。
阿尔法没有动,依旧保持着优雅冷淡的女管家站姿,但就在波鲁纳雷夫指向她斗篷的瞬间,她周围光线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如同油滴入水般的不规则折射扭曲——那是大量魔力在规则压制下极度内敛压缩准备爆发时产生的空间应力场!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每一个毛孔都在散发着冰冷的拒绝和警告:找死?想试试?
塞拉斯彻底抬起头来,黄发从脸颊滑落,那双红色的瞳孔里慵懒尽褪,如同宝石被打磨后露出锋利的光泽,紧紧盯住波鲁纳雷夫和他“手”中那团无形的锐利。
就连角落里的莉丝妲黛都下意识抱紧了龙宫院圣哉的手臂,后者眉头紧锁,那被评价为“过度慎重”的感知在疯狂报警,警示着前方那几个新出现的“人形”散发出的危险波动远超表面!
压力!
前所未有的混合压力!
这压力来自承太郎无视阶层的首接挑衅!
来自花京院典明那洞察一切又云淡风轻、却暗藏毒蛇般攻击性的平静态度!
来自波鲁纳雷夫毫不掩饰的张扬火力(以及那把锁定阿尔法时发出的空间剑意尖啸)!
三方压力如同三道性质迥异却同样狂暴的湍流,粗暴地冲进A班刚刚被“清理过”(物理和精神双重意义上)的泥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