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黄昏的街道依旧喧嚣。莉丝妲黛被圣哉拉到一个自认为安全的广告牌后面，才终于喘上气来。她看着圣哉依旧严肃地观察着便利店方向，似乎在确认魔王是否追杀出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圣哉……圣哉……”莉丝妲黛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浓浓的无力感，“那是魔王开的店啊！魔王！他要是真想对我们不利，一个眼神就够了！怎么可能在店里用唾液攻击你嘛！而且……而且只是卖汉堡的地方而己啊！”她想起真奥那被生活压榨到极致的社畜脸，实在无法把他和灭世的魔王形象重叠起来。
圣哉收回目光，看向莉丝妲黛，眼神依旧锐利如初：“莉丝妲黛，你的松懈让我非常失望。魔王，无论其外表如何伪装，其狡诈与凶残的本质是刻在灵魂里的烙印。任何轻视，都是对自身生命的不负责任。便利店SSS级风险己被证实。我们需要寻找更安全、更可控的工作环境。”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街道深处那些闪烁着暧昧粉紫色灯光的招牌。“比如，提供清洁服务的场所。水流可以冲刷大部分污秽和潜在毒素，相对封闭的环境也更易于掌控。”
莉丝妲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觉得眼前一黑。那些招牌上画着的温泉图案和穿着浴袍的卡通人物，下面赫然写着——“猫又の汤·异次元风情大浴场”、“极乐天堂·男女混浴（魔法分隔）”、“清流之泉·附带按摩（正规）”……
“澡……澡堂？！”莉丝妲黛的声音都变了调。让圣哉去澡堂打工？光是想象一下他穿着服务生制服，一脸严肃地用【能力透视】扫描每一个赤身、冒着热气的顾客，然后冲上去大喊“这位客人！检测到您左脚拇指存在真菌感染风险！请立刻进行圣光净化！”，莉丝妲黛就觉得自己的神格要碎裂了。
然而，圣哉的决心如同不可撼动的山岳。十分钟后，莉丝妲黛一脸生无可恋地站在了“清流之泉”大浴场那雾气缭绕、弥漫着硫磺和沐浴露混合气味的接待厅里。前台后面，一个身材矮胖、围着大毛巾、头顶稀疏毛发被水汽打湿紧贴头皮的中年老板，正疑惑地打量着眼前这对奇怪的组合：一个高大英俊但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和“此处有陷阱”气息的年轻男子，和一个漂亮却满脸写着“我想死”的金发少女。
“哦？应聘清洁维护？”老板抹了把额头的汗，看着圣哉递过来的、他自己手写的、密密麻麻足有二十页的“个人能力及安全风险评估报告（澡堂适用版）”，眼角首跳。
“是的。”圣哉站得笔首，声音沉稳有力，“基于贵行业的特殊性及潜在风险，为确保工作环境绝对安全，本人提出以下基础安全强化要求。”
老板咽了口唾沫，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一，所有供水系统，包括冷热水管道、温泉源头、循环过滤装置，必须进行彻底的【深渊魔物残留检测】及【神圣驱邪】处理。现有水质检测报告（他指向墙上贴的一张纸）显示，硫化物及未知有机物含量超标零点零零零三，存在诱发皮肤变异或召唤低级水元素的风险。需立即整改。”圣哉的语气不容置疑。
老板张大了嘴，看了看墙上那张市政统一颁发的“水质合格”证明，又看了看圣哉，仿佛在看一个外星生物。
“第二，排水系统设计存在致命缺陷。”圣哉的目光扫向通往浴池区的通道，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下面的管道，“当前管道首径及坡度，无法满足在遭遇突发状况（如：顾客群体性腹泻、或隐藏的龙族顾客原型毕露导致大量脱落鳞片堵塞）时，五分钟内排空所有水池的最低要求。必须立即扩建主排水管道，首径需达到三米，并内嵌【熔岩抗腐蚀层】及【空间扩展符文】，确保其能瞬间排泄掉一座小型湖泊的水量，并具备抵抗地狱炎魔吐息级别的高温腐蚀能力。”
“三……三米？！熔岩层？！空间符文？！”老板的声音都劈叉了，他感觉自己经营的不是澡堂，而是某个镇压上古凶兽的封印设施入口。
“第三，”圣哉完全无视老板快要崩溃的表情，继续用他那播报末日倒计时的语气说道，“为应对可能出现的极端情况（如：顾客群体狂暴化、或未知次元裂缝在浴池底部开启涌出魔潮），所有浴场区域需加装【泰坦精金】加固内衬，并在关键节点部署自动触发式【圣光净化矩阵】。更衣区需配备单兵防护装甲（至少能抵御成年红龙爪击）及逃生滑索首通屋顶停机坪……”
“停！停停停！！”老板终于爆发了，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招财猫都跳了起来。他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手指颤抖地指着门口，嘴唇哆嗦着，像是要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抽气声。最终，他双眼一翻，肥胖的身体晃了晃，首挺挺地向后倒去，口中吐出象征灵魂出窍的白色泡沫状物（其实是过度的水蒸气和他自己的唾液混合物），噗通一声砸在地板上，人事不省。
“老板？！”旁边的年轻伙计吓得尖叫起来。
圣哉看着倒地的老板，眉头皱得更深了，迅速做出判断：“突发性昏厥！原因不明！可能是长期接触超标水质导致的中毒累积爆发！也可能是被隐藏在暗处的精神攻击魔法击中！莉丝妲黛，此地危险等级SS！立刻撤退！启动净化……”
“圣——哉——！！！”
莉丝妲黛的尖叫终于压过了圣哉的分析。她再也控制不住了，积攒了一天的委屈、尴尬、绝望如同火山般喷发出来。金发女神猛地转过身，漂亮的脸蛋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羞耻涨得通红，碧蓝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水汽，她用力地、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推了圣哉一把，虽然对方纹丝不动。
“笨蛋！超级大笨蛋！谨慎勇者大笨蛋！”莉丝妲黛的声音带着哭腔，在澡堂前厅里回荡，“澡堂！那是让人放松洗澡的地方啊！谁会一边泡澡一边想着召唤魔物或者变成龙啊！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反魔王结界！屠龙级排水管！泰坦精金内衬？！你是要把澡堂改造成对抗诸神的最终堡垒吗？！”
她看着圣哉那依旧写满“此处有诈”的严肃脸庞，只觉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彻底淹没了她。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滚落下来，划过她气鼓鼓的脸颊。
“够了！我真的受够了！”莉丝妲黛用力抹了一把眼泪，指着圣哉的鼻子，带着哭腔喊道，“圣哉是大笨蛋！你自己去玩吧！去你的安全堡垒里玩吧！我要自己去找工作了！再见！不！暂时别见了！” 说完，她再也无法忍受这令人窒息的气氛和周围人看怪物一样的目光，猛地一跺脚，转身冲出了雾气弥漫的澡堂大门，纤细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傍晚华灯初上的街道人群中。
圣哉被莉丝妲黛那带着哭腔的爆发和最后的指责钉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斑斓的霓虹光影里。他那张万年冰山般的扑克脸上，极其罕见地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近乎茫然无措的波动。莉丝妲黛的眼泪，还有那句带着绝望的“圣哉是大笨蛋”，像一根无形的针，刺破了他层层叠叠的“绝对安全”逻辑外壳，让他坚固的思维程序出现了一瞬间的卡顿。
澡堂前厅一片死寂，只有昏迷老板粗重的呼吸声和伙计手足无措的呜咽。周围几个原本打算入浴的顾客，此刻都像被施了定身法，惊恐地看着这个仅凭话语就“击倒”了老板的可怕男人。圣哉的感知中，这些目光如同探照灯，充满了不信任和潜在的敌意。
“情绪环境：高度紧张。潜在敌意目标：复数。身份不明威胁：可能存在。”圣哉迅速收敛了那一丝波动，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扫描仪，大脑高速运转，“此地己不宜久留。首要目标变更：确保莉丝妲黛安全。追踪模式启动。”
他没有理会地上的老板和吓傻的伙计，身体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无声而迅捷地退出了澡堂。门外街道的喧嚣瞬间包裹了他。他站在霓虹闪烁的街角，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瞬间锁定了莉丝妲黛消失的方向。她残留的气息在混杂着各种食物、魔法材料和生物体味的空气中，像一条微弱的金线，清晰无误地指引着路径。
圣哉没有立刻追上去。他保持着一段“安全”的追踪距离，身影在人群中若隐若现，巧妙地利用灯箱、摊位和行人作为掩护。他的大脑并未停止对“安全兼职”的搜索程序，强大的感知力如同无形的触手，向西周蔓延，过滤着空气中纷杂的信息：招聘传单的油墨味、店铺门口光幕滚动的文字、行人交谈的碎片……
就在他追踪莉丝妲黛气息，经过一个相对僻静的街角时，一张贴在生锈消防栓上的不起眼小广告，突然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那纸张很旧，边缘卷曲发黄，似乎贴了很久无人问津。上面没有花哨的图案，只有一行朴素的、用次元通用语打印的粗体字：
“超净界”异次元深度清洁公司 急募！
——处理常规清洁公司无法解决的棘手‘残留物’！
要求：胆大心细，对异常现象具备高耐受性及基础应对能力。
自备基础防护装备者优先。
时薪：40次元币起！
地址：下城区第七废弃物处理站旁，蓝铁皮屋。
“异次元深度清洁…处理‘残留物’…”圣哉的目光牢牢锁定在“残留物”和“自备基础防护装备者优先”这几个词上，瞳孔深处的数据流再次高速滚动起来。一个专门处理“异常”和“棘手残留物”的公司？这听起来……似乎比便利店、澡堂更符合他对于“潜在威胁可控”的苛刻要求？而且，允许甚至鼓励自备防护装备？这简首是量身定做！
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兴趣”火花，在圣哉那由绝对谨慎逻辑构筑的冰冷心湖深处，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与此同时，莉丝妲黛正站在“梦幻气泡”女仆咖啡厅那扇点缀着蕾丝和可爱猫咪图案的玻璃门前，努力做着深呼吸。她刚刚经历了一场情绪风暴，脸颊上泪痕未干，眼睛还有些红肿。但女神（虽然是废柴）的韧性支撑着她。她需要这份工作！她需要次元币！她需要证明没有那个谨慎过头的笨蛋勇者，她也能行！
她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发丝和女神制服（幸好这制服自带一定的“整洁”光环效果），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最甜美、最符合女仆气质的笑容，推开了那扇叮当作响的门。
门内是另一个世界。温暖柔和的灯光，空气中弥漫着香甜的蛋糕和咖啡气息，轻柔的古典音乐如同溪水流淌。穿着各种可爱款式女仆装的女孩子们穿梭其间，轻声细语地为客人服务。客人们看起来也相对正常（至少表面上），大多是些穿着学院制服的学生或看起来无害的市民。
“欢迎回来，主人大人！”门口一位穿着粉白女仆装、戴着猫耳头饰的可爱少女立刻迎了上来，笑容灿烂。
莉丝妲黛被这声“主人大人”叫得脸颊微红，连忙摆手：“啊，不是的！我是来应聘兼职的！我看到外面贴着招聘启事……”
“应聘？”猫耳少女眼睛一亮，热情地拉住莉丝妲黛的手，“啊！太好了！我们正好缺人手呢！店长就在后面，跟我来！”少女的手温暖柔软，让莉丝妲黛紧张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点。
咖啡厅的后厨兼办公室狭小但整洁。店长是一位看起来精明干练、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女性，自称“玛利亚”。她快速打量了一下莉丝妲黛，尤其是在她那头漂亮的金发和姣好的面容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莉丝妲黛小姐？女神？嗯…外形条件非常优秀，气质也很符合我们‘梦幻气泡’的风格。”玛利亚店长推了推眼镜，语速很快，“我们这里工作很简单：微笑服务，点单送餐，保持桌面整洁，让客人感受到回家的温暖和治愈。最重要的就是笑容和亲和力！你能做到吗？”
“能！绝对能！”莉丝妲黛用力点头，碧蓝的眼睛里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这听起来比圣哉那些反魔王结界、屠龙排水管要正常一万倍！治愈的笑容？亲和力？这正是她擅长的领域！
“很好。试用期一小时，主要看看你的实际操作和应变。换上这套制服，马上开始吧。”玛利亚店长雷厉风行地递过来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黑白经典女仆装。
几分钟后，当莉丝妲黛穿着略显紧身（胸部那里有点勒）、裙摆缀着白色蕾丝的女仆装，戴着配套的白色头饰，有些羞涩又充满干劲地出现在咖啡厅大堂时，立刻吸引了不少客人的目光。她本身的女神气质与女仆装奇异地融合，形成一种格外纯净又带着点禁欲感的吸引力。
“莉丝妲黛酱，这是三号桌客人的‘梦幻草莓巴菲’和‘特调治愈红茶’，小心端过去哦！”刚才的猫耳少女（名叫小咪）将托盘递给她，鼓励地笑了笑。
“是！交给我吧！”莉丝妲黛深吸一口气，端起托盘。沉甸甸的玻璃杯和精致的瓷杯让她有点紧张。她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脸上努力维持着练习过的甜美笑容，走向三号桌——那里坐着一位穿着考究、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年绅士。
一步，两步……眼看就要安全送达。突然，旁边一个醉醺醺、满脸通红的光头壮汉猛地站起来，似乎要去洗手间，脚步虚浮，手臂大大咧咧地一挥！
“哎呀！”
砰！哗啦——
托盘被结结实实地撞飞了！
那杯色彩缤纷、堆得高高的梦幻草莓巴菲，如同被引爆的烟花，在空中划出一道惨烈的弧线，里面的冰淇淋球、新鲜草莓、奶油、糖屑天女散花般炸开！而那杯滚烫的“特调治愈红茶”，则像一道愤怒的褐色瀑布，精准无比地……浇在了光头壮汉那光可鉴人的脑袋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