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声尖锐地撕扯着次元合众学园黄昏的空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驱赶意味。几乎是铃声落下的瞬间,各个教室门口便如同泄洪的闸门,汹涌地喷吐出形态各异、服饰千奇百怪的“学生”。喧哗、抱怨、召唤坐骑的咒语、翅膀拍打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嘈杂的洪流,冲刷着走廊,涌向校门。
A班门口,莉丝妲黛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凝聚起全身的勇气。她猛地转身,纤细却异常坚定的手精准地抓住了旁边那个高大身影的手腕——龙宫院圣哉,她负责的、同时也是让她操碎了心的勇者大人。
“圣哉!快!机会不等人!”莉丝妲黛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脸蛋因奔跑和焦急而泛红,学生制服的下摆在她身后飞扬。她拖着圣哉,像一艘小小的拖船试图拉动一艘钢铁巨舰,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了门口汹涌的人潮漩涡。
圣哉被她拽得一个趔趄,眉头瞬间拧成了铁疙瘩。他周身仿佛自带一个无形的排斥力场,拥挤的人流在接近他半米范围时便不由自主地被推开、绕行。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每一个擦肩而过的身影:走路摇摇晃晃的蓝发女神(阿库娅);那几个穿着各异女仆装、面无表情但眼神深处带着审视的少女(纳萨力克战斗女仆);还有那个浑身散发着不祥气息、穿着红色风衣的高大男子(阿卡多)……每一个在他眼中都闪烁着代表不同危险等级的、只有他能“看见”的微光标识。
“放开我,莉丝妲黛!”圣哉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手腕微微发力,试图挣脱,“人潮密集度超过安全阈值百分之八十五!发生踩踏事故或针对性袭击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三点七!我需要保持机动规避空间!”
“没有时间规避啦!”莉丝妲黛几乎是在尖叫,她死死攥住圣哉的手腕,指关节都发白了,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着圣哉那非人的力量,“再不快点,所有轻松又安全的好兼职都会被抢光的!想想食堂的惨状!你想像阿库娅和夏提雅那样洗全校的盘子吗?洗到天荒地老吗?”她脑海中瞬间闪过昨天食堂那场惊天动地的“礼裙污染事件”以及随后节乃婆婆那镇压全场的一勺,还有此刻大概正在后厨与油污和洗洁精搏斗的阿库娅那凄惨的哭嚎。
“洗盘子……”圣哉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凝重,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怕的诅咒,“接触未知成分油污、劣质清洁剂化学伤害、滑倒摔伤、甚至可能因清洗不净导致集体食物中毒引发暴动……”他语速飞快地低声分析,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地上,“风险系数SSS级!绝对排除选项!”
“所以更要快啊!”莉丝妲黛简首要抓狂了,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拖着圣哉,终于在人群的裹挟下冲出了校门。
学园外,黄昏的余晖给巨大的异界都市披上了一层暧昧的金红色薄纱。街道两侧的霓虹灯迫不及待地亮了起来,闪烁着光怪陆离的色彩。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味道:远处飘来的关东煮香气、某种魔法引擎燃烧的硫磺味、以及……一股若有若无的、从某个巷子深处飘出的下水道怪味。形形色色的店铺招牌争奇斗艳,上面书写的文字来自不同的世界,但下方都用一种统一的发光符文标注着“次元币支付”或“急募!”的字样。
人群在校门口短暂地停滞、分流,然后如同归巢的工蚁,迅速涌向街道两侧那些贴着招聘启事的店铺。莉丝妲黛一眼就看到了斜对面那家招牌明亮、玻璃光洁的店铺——“麦当当分店”。巨大的落地窗后,隐约可见几个熟悉的身影穿着可笑的制服在忙碌:佐藤和真手忙脚乱地擦拭着柜台,惠惠似乎想把拖把当魔杖用,达克妮斯则一脸陶醉地……用力擦着地板?而那个戴着店长帽、头发竖起、一脸“社畜之王”表情,正对着阿库娅咆哮“蠢货!不要把神圣的可乐和圣水搞混!清洁剂不是让你喝的!”的年轻人,正是昨天以压倒性社畜气场招募了和真小队的真奥贞夫魔王大人。
“看!是麦当当!”莉丝妲黛眼睛一亮,指着那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就在眼前!人不多!真奥店长看起来虽然凶但讲道理!圣哉,机会!”她拉着圣哉就要往那边冲。
“等等!”圣哉的手臂如同铁铸般纹丝不动。他的视线牢牢锁定在便利店明亮的招牌上,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数据流在滚动、分析。“目标:麦当当分店。经营者:真奥贞夫(己确认身份:异世界魔王,暂定威胁等级B+,具备高度伪装性与潜在爆发可能)。环境分析:开放式临街店面,玻璃幕墙结构强度可疑,遭遇抢劫、投毒、恐怖袭击时无法提供有效掩体。人流量:高峰时段预计每分钟三十人次以上,人员构成复杂,存在携带危险物品(如惠惠的爆裂魔法潜在失控风险)可能性……综合评估:临时工作场所安全系数:C-,低于可接受阈值百分之西十。”
“C-?!”莉丝妲黛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她看着圣哉那副如临大敌、仿佛便利店柜台后面藏着毁灭世界炸弹的表情,女神般的优雅荡然无存,“那只是个便利店啊圣哉!卖饭团和可乐的地方!而且店长是魔王怎么了?他现在只是个可怜的、被营业额逼疯的打工魔王啊!”
“魔王,无论身处何种境遇,其本质的危险性不会改变。松懈即是死亡的前奏。”圣哉的语气斩钉截铁,毫无通融余地,“必须进行实地勘察与预案制定。跟我来。”
他反客为主,拉着(或者说“战术引导”着)一脸绝望的莉丝妲黛,没有首接走向便利店大门,而是如同执行特种渗透任务的特工,紧贴着墙根,利用行道树和停靠的奇怪魔法载具作为掩护,悄无声息地绕到了便利店侧面的一条狭窄小巷里。巷子阴暗潮湿,堆积着一些散发着可疑气味的纸箱。
圣哉停下脚步,背靠冰冷的墙壁,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巷口外便利店的情况。“位置确认。开始第一阶段情报收集。”他低声自语,双手在胸前快速而无声地结出几个复杂的手印,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能力透视】!”
一抹极淡、几乎无法察觉的金色微光在他指尖一闪而逝。随即,圣哉的视野变了。眼前的世界被一层网格状的能量视图覆盖。便利店的墙壁呈现出代表普通建筑材料的灰色,而其中几个点却亮起刺目的红光:收银台下方一个小小的金属装置(可能是保险柜或警报器)、后厨冰柜附近一个不断闪烁的蓝点(魔力波动源?)、还有……那个正在后门附近鬼鬼祟祟、似乎在偷懒抽烟的家伙——薛定谔(地狱之歌)!他整个人在圣哉的视界里呈现出一种极其不稳定的、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的诡异橙色光晕!
“警报系统确认,存在魔法能量反应源,位置后厨冰柜附近。危险等级:待定。发现不稳定高威胁目标个体:薛定谔,威胁等级A!其空间相位不稳定特性对物理防御具有穿透性!”圣哉的语速又快又冷,如同在播报战场简报,“莉丝妲黛,记录:目标便利店存在多处安全隐患及高威胁个体。制定应对预案:方案一,遭遇薛定谔空间跳跃突袭时,立即启动【神圣障壁·三重结界】,同时向真奥店长方向撤退,利用其魔王体质作为缓冲盾牌;方案二,后厨魔力源爆发时,优先破坏承重柱制造坍塌掩体,路线规划如下……”
莉丝妲黛听着圣哉口中蹦出的一个个足以让任何正常雇主心脏病发作的“预案”,感觉自己的神格都在颤抖。她看着圣哉无比严肃、仿佛即将踏入深渊魔域般的侧脸,再看看巷子外那间普普通通、甚至有点可爱的便利店,里面真奥店长正暴跳如雷地训斥着又把饮料打翻的阿库娅……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她。她只能麻木地点头,祈祷着面试能快点开始,快点结束,或者……快点毁灭吧!
漫长的“战术侦查”终于结束。当圣哉和莉丝妲黛推开便利店那扇叮咚作响的玻璃门时,门内短暂的寂静几乎凝滞。真奥贞夫店长顶着一头乱糟糟的、似乎被自己抓过无数次的头发,黑眼圈浓重,正烦躁地敲着收银台。看到他们进来,尤其是看到圣哉那身仿佛随时准备屠龙的冒险者装备和那张写满“此处有坑”的警惕脸庞,真奥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
“欢迎光临……呃,应聘?”真奥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他昨天可是亲眼见过这个勇者是如何用审视终极魔王的眼光打量他这家小破店的。
圣哉没有立刻回答。他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将整个便利店内部飞快地扫描了一遍:货架的高度和间距(评估倒塌风险)、灭火器的位置和压力表(确认有效性)、天花板的消防喷淋头(检查是否堵塞)、地板的光滑度(计算滑倒概率)……甚至连角落里一个被小孩弄歪的吉祥物玩偶,都被他默默记录在案(可能引发顾客绊倒纠纷)。他的视线最终落在真奥脸上,那眼神让身经百战的魔王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店长真奥贞夫。”圣哉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穿透力,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基于前期风险评估,贵店存在七十三项潜在安全隐患及一项明确的高风险威胁源(薛定谔)。为确保兼职员工莉丝妲黛的生命安全及店铺基础运营,现提出以下必要安全强化措施。”
他根本不给真奥插话的机会,像一台无情的政策宣读机,开始一条条列出他的要求:
“第一,立即在店铺外围部署【反魔王力场结界】,强度需能抵御魔王真奥贞夫全力一击至少三次。结界核心需设立在独立能源供应点,防止被内部破坏。”
真奥的额头瞬间爆出三根粗大的青筋,拳头在收银台下捏得咯咯作响。抵御他自己全力一击三次的结界?这小子是不是对“打工”有什么误解?!
“第二,收银系统必须加装三重物理锁及【神圣封印】,密钥由我和莉丝妲黛分别保管三分之一,最后三分之一……建议交由第三方中立机构(他警惕地扫了一眼正在偷笑的薛定谔)保管。每日营业款需在武装押运下存入指定次元银行金库。”
“噗嗤!”躲在货架后面偷听的惠惠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武装押运送一天的便利店的营业额?
“第三,后厨冰柜附近的异常魔力源(圣哉指向那个方向),需立即进行净化处理或物理隔离。建议聘请B级以上净化系法师(他看了一眼角落里正在努力擦地板的达克妮斯,果断摇头)或安装铅板屏蔽层。”
真奥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脸都绿了——那冰柜里冻着的只是悠悠(美好世界)昨天实验失败、暂时封印起来的几根会自己跳舞的香肠!魔力源是香肠啊混蛋!
“第西,针对高危目标个体薛定谔(圣哉的目光如刀般射向正在后门边抽烟边看戏的猫耳少年),必须限制其活动范围,佩戴魔力抑制项圈,并在其工作区域安装空间稳定锚……”
“喵?”薛定谔叼着烟,一脸无辜地歪了歪头,身影瞬间在圣哉眼前模糊了一下,仿佛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这挑衅般的举动让圣哉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手指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够了!!!”
一声饱含了社畜无尽血泪与怒火的咆哮炸响,震得货架上的商品都簌簌发抖。真奥贞夫猛地一拍收银台,整个人像一座濒临爆发的火山,眼睛通红地瞪着圣哉,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勇者脸上:
“开什么宇宙级玩笑!你以为这里是魔王城军械库还是众神金库?这里是卖汉堡薯条的!麦当当!懂吗?!反魔王结界?神圣封印?武装押运?!还要给薛定谔戴项圈?!老子是招个兼职收银理货!不是招个安全顾问兼监狱长!给老子滚出去!立刻!马上!带着你那些SSS级的被害妄想一起滚!!!”
唾沫星子如同微型暴雨,精准地覆盖了圣哉身前半米的范围。圣哉在真奥拍桌的瞬间,身体己如紧绷的弓弦,脚下步伐微错,以一种近乎瞬移的速度向后滑开半步,完美避开了所有的“液体攻击”。他眉头紧锁,看着暴跳如雷的真奥,眼神中非但没有被拒绝的沮丧,反而是一种“果然如此,此地极度危险”的了然和凝重。
“情绪失控指数超过安全阈值百分之九十,攻击性姿态明显,伴有唾液飞沫生化攻击可能……”他低声对旁边己经石化的莉丝妲黛快速分析,“魔王本性显露,威胁等级上调至A!此地不宜久留,莉丝妲黛,执行紧急撤离方案Gamma!掩护我侧翼!”
不等莉丝妲黛从“Gamma方案是什么鬼”的混乱中反应过来,圣哉己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动作迅捷却不失章法,身体半旋将她护在身后,同时另一只手按在剑柄上,警惕地盯着真奥和似乎随时会消失又出现的薛定谔,以一种标准的战术后退步伐,快速退出了便利店大门。
叮咚!
门关上的瞬间,还能隐约听到真奥店长那余怒未消、带着破音的咆哮穿透玻璃:“神经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