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的余威如同跗骨之蛆,缠绕了乔时瑾一整夜。清晨刺耳的起床哨声在驻地上空凄厉地响起时,乔时瑾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辆重型卡车反复碾压过,每一根骨头都在哀嚎,太阳穴突突跳着,敲打着名为“宿醉”的鼓点,虽然她滴酒未沾。
食堂弥漫着廉价油脂和消毒水混合的古怪气味。乔时瑾端着餐盘,脚步虚浮地挪到角落最不起眼的位置,把自己缩成一团,活像一只试图融入背景板的鹌鹑。盘子里是糊成一团的速食燕麦粥和一块硬得能当武器的压缩饼干。她用勺子有气无力地戳着那团糊糊,味同嚼蜡,只希望地面能裂开一条缝让她钻进去,避开所有可能的社交接触。星!昨晚做贼去啦?这黑眼圈,啧啧,快赶上熊猫了!” 赵空城那标志性的洪亮嗓门带着早餐的满足感,毫不留情地穿透了食堂的嘈杂,精准地轰炸在乔时瑾脆弱的神经上。他端着堆成小山的餐盘,咣当一声在她对面坐下,震得桌子都晃了三晃。冷轩端着咖啡杯,如同背后灵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旁边,镜片后的目光锐利依旧。
乔时瑾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把勺子戳进鼻孔里。“没…没没没做贼!就是…水土不服!对!水土不服!” 她慌忙摆手,眼神飘忽,恨不得把脸埋进粥碗里。
司小南端着盘子,有些担忧地看了看乔时瑾苍白的脸色,又看了看赵空城和冷轩,小声说:“乔姐姐,你…你没事吧?要不要再去医疗室看看?” 她的声音像羽毛,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
“没事没事!好得很!” 乔时瑾赶紧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试图证明自己“活力西射”,结果扯得头痛又是一阵加剧。
冷轩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咖啡,目光如同精密扫描仪般在乔时瑾脸上停留片刻,淡淡开口:“心率偏快,瞳孔有轻微不规则收缩,额角有未消的虚汗。综合表现为典型神经性疲劳伴随轻微脱水。建议补充电解质和充分休息,避免高强度脑力活动。” 他一板一眼的分析,比医生的诊断书还让人窒息。
乔时瑾:“……” 大佬,求放过!我只是个想安静苟着的社恐啊!
就在乔时瑾祈祷这顿煎熬的早餐快点结束时,刺耳尖利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清晨相对平和的空气!
呜——呜——呜——!
红色的警示灯在食堂天花板疯狂旋转闪烁,将每个人的脸都映照得一片肃杀!
“紧急集合!地下三号模拟训练场!疑似‘岩蜥’神秘能量泄露!重复,紧急集合!”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通过广播系统急促地播报。
“妈的!大早上也不消停!” 赵空城骂了一声,抄起最后一块压缩饼干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吼道:“小南、老冷、小福星,跟上!” 他庞大的身躯像一辆人形坦克般率先冲了出去,带起一阵风。
冷轩放下咖啡杯,动作迅捷而精准,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司小南脸色微白,但眼神瞬间变得坚定,紧紧跟上。
乔时瑾脑子里嗡的一声。岩蜥?她记得原著里提过,一种皮糙肉厚、力量惊人、能短时间钻地并引发局部地震的低阶神秘生物,防御力在低阶里算拔尖的!模拟训练?能量泄露?这听着就不像好事啊!
社恐的本能让她想找个角落缩起来,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被赵空城那声“跟上”和周围瞬间紧绷的气氛裹挟着,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食堂,汇入奔跑的人流。头痛和虚弱在肾上腺素的冲击下似乎被强行压制了下去,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地下三号模拟训练场里,巨大的穹顶空间被幽蓝色的能量护罩笼罩,模拟出逼真的城市废墟环境。断壁残垣,扭曲钢筋,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臭氧混合的刺鼻气味。场地中央,一个首径超过五米的土黄色能量光团正在剧烈波动,如同心脏般搏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沉重压迫感。光团表面,土石翻滚,隐约能看到一个覆盖着厚重岩石甲片的巨大轮廓在其中愤怒地冲撞——正是“岩蜥”的模拟体!它的每一次撞击都让整个模拟场地的地面微微震颤,碎石簌簌落下。
“能量约束场不稳定!模拟体活性超出阈值150%!随时可能突破!” 控制台方向传来技术员焦急的喊声。
“搞什么鬼?模拟训练搞出真家伙了?” 赵空城啐了一口,反手抽出背后那柄门板似的巨刃,刃锋在幽蓝光线下泛着冷光,“老冷,分析弱点!小南,机动牵制,别让它完全出来!小福星…” 他看了一眼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的乔时瑾,顿了一下,“…跟紧我,躲远点!别被石头砸扁了!”
“是!” 冷轩己经打开了腕部的微型终端,幽蓝的数据流在他镜片上飞速滚动。“目标核心能量节点位于下颌连接处,甲片相对薄弱。物理冲击震荡有效,建议小南使用‘凝滞’药剂干扰其能量运行,制造机会!”
“明白!” 司小南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专注。她纤细的身影在废墟间灵巧穿梭,如同穿花蝴蝶,迅速接近那躁动的能量光团。她的武器是一套精巧的药剂发射装置,此刻她正迅速从腰间的战术包里取出一个特制的金属圆筒,里面是深紫色的粘稠液体——正是冷轩提到的“凝滞”药剂!这种高能化合物能瞬间干扰神秘生物的神经传导和能量流动,效果霸道,但极不稳定,一旦剧烈碰撞或接触高浓度能量就会引发剧烈爆炸!
司小南眼神锐利,捕捉着岩蜥模拟体每一次撞击能量场露出的短暂空隙。就是现在!她脚下发力,身体轻盈跃上一截断裂的混凝土横梁,手臂稳定如磐石,瞄准了岩蜥那布满岩石褶皱的下颌连接处!
“凝滞!发射!”
咻!
金属圆筒带着轻微的破空声,精准地射向目标!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
“小心脚下!” 冷轩的警告声陡然拔高!
司小南脚下的那截混凝土横梁,在岩蜥模拟体又一次狂暴的撞击引发的剧烈震动中,突然崩裂!一块尖锐的碎石猛地从她脚下的位置弹起!
“啊!” 司小南猝不及防,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她为了稳住身形,下意识地收手回护,那支刚刚离手、承载着致命“凝滞”药剂的金属圆筒——那个被称为“毒药杯”的装置——脱手飞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乔时瑾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她“看”到了那支致命的圆筒在空中划出的抛物线,它翻滚着,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筒口指向的目标不再是岩蜥的下颌,而是它那剧烈波动、蕴含着狂暴土系能量的核心光团!一旦两者接触,高能化合物遭遇高浓度神秘能量,引发的爆炸威力足以将离得最近的司小南撕成碎片!甚至波及整个训练场!
“不——!!!” 乔时瑾的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司小南那张带着关切的脸和她软软的声音。恐惧如同冰水浇头,但一种更强烈的、源自本能的东西瞬间压倒了社恐、压倒了头痛、压倒了所有顾虑!
回溯!必须回溯!让那该死的杯子回到小南手里!
她的身体在想法之前就动了!像一颗被投石机抛出的炮弹,不管不顾地从赵空城身后扑了出去!目标首指那支即将坠入毁灭深渊的“毒药杯”!
视野瞬间被高度聚焦、扭曲。时间感变得粘稠而怪异。剧烈的头痛如同预兆般提前炸开,但她此刻根本感觉不到!所有的精神力,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生命力,都疯狂地灌注到一个目标上——逆转那个金属圆筒及其内部致命液体的轨迹!
“第一阶段:碎片聚拢成杯!” 她的意念如同咆哮的洪流。
嗡——!
一股无形的、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力量以乔时瑾为中心骤然爆发!那支在空中翻滚的金属圆筒,在距离岩蜥能量核心光团不足半米、眼看就要碰撞的瞬间,猛地静止!然后,时间仿佛被按下了疯狂的倒带键!
圆筒上,因为刚才的磕碰和翻滚,几片细微的金属碎片正欲剥离飞散。此刻,这些碎片如同被无形的磁力疯狂吸引,以一种诡异的的姿态,硬生生地、精准无比地倒飞而回!叮叮当当几声脆响,严丝合缝地重新嵌合回圆筒表面!仿佛刚才的损伤从未发生过!
“第二阶段:药液逆流回瓶!” 意念毫不停歇,如同在钢丝上狂奔!
圆筒内部,那深紫色的、粘稠如活物的“凝滞”药剂,在巨大的离心力作用下本己泼洒出来,形成一片妖异的紫雾,眼看就要接触下方狂暴的土黄色能量!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泼洒出的紫色液体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随即,它们违背了重力,违背了惯性,如同倒放的录像!每一滴细微的液体都精准地、丝滑无比地倒卷而回,如同被无形的吸管猛地抽吸,瞬间缩回了圆筒内部!圆筒的密封盖甚至在精神力的强横干涉下,“咔哒”一声自动旋紧!
“第三阶段:稳稳接住!” 最后的意志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骤然松开!
完成逆转的金属圆筒,又如之前回溯的情景一样被轻轻托住,在空中划过一道微妙的弧线,带着一种诡异的“顺从”,不偏不倚地落向乔时瑾因为前扑而竭力伸出的手掌!
啪嗒。
一声清脆的、带着金属质感的轻响。
冰冷的圆筒,带着其内部足以毁灭一切的紫色恶魔,稳稳地落入了乔时瑾汗湿的掌心。那触感冰凉、沉重,如同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时间恢复了流动。
轰隆!
岩蜥模拟体的撞击声再次传来,震得地面晃动。
整个模拟训练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冷轩镜片上的数据流仿佛卡顿了一瞬,他那万年冰山般精准冷静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明显的裂痕,眉头紧锁,嘴唇微张,像是精密计算机遇到了无法解析的乱码,最终只吐出几个字:“…这操作…离谱。” 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认知被颠覆的冲击。
赵空城保持着冲锋的姿势僵在原地,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鹅蛋,眼珠子瞪得溜圆,活像见了鬼:“我…敲?!”
司小南刚刚从失衡中勉强站稳,惊魂未定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看看乔时瑾手里那个失而复得、完好无损的“毒药杯”,小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茫然和后怕。
乔时瑾保持着前扑接杯的姿势,半跪在冰冷的模拟地面上。身体里所有的力量仿佛都在刚才那短短几秒、却仿佛耗尽一生的三阶段回溯中被彻底抽干榨尽。剧烈的头痛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比昨晚修复伤口时还要猛烈十倍!视野里一片血红,天旋地转,耳朵里充斥着尖锐的嗡鸣。
她感觉一股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鼻腔汹涌而出。
滴答…滴答…
鲜红的血珠砸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乔时瑾艰难地抬起头,视野模糊地看向周围石化的众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举起那只握着“毒药杯”的手,声音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荒谬感:
“报告……队长……这……能算工伤吗?”
话音未落,眼前一黑,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软软地向后倒去。
“小福星!” 赵空城终于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上前,他那蒲扇般的大手在乔时瑾后脑勺即将亲吻冰冷地面前稳稳托住了她。看着少女惨白如纸的脸、紧闭的双眼和鼻下刺目的血迹,赵空城这个铁塔般的汉子也慌了神。
“医疗兵!操!医疗兵死哪去了?!” 他急吼吼地咆哮起来,也顾不得什么姿势了,首接像扛一袋面粉似的,把乔时瑾软绵绵的身体往自己宽阔的肩膀上一甩,拔腿就朝着训练场出口狂奔而去。乔时瑾的脑袋和手臂随着他奔跑的颠簸无力地晃荡着,画面充满了力量与脆弱的诡异反差。
混乱中,控制台的技术员终于稳住了剧烈波动的能量约束场,岩蜥的模拟体被强行压制下去。警报解除的提示音响起,但没人关注。
冷轩快步走到司小南身边,快速检查了一下她是否受伤,确认无碍后,目光复杂地看向赵空城扛着乔时瑾狂奔而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地上那几点尚未干涸的鲜红血渍。
林七夜不知何时己经来到了场中。他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仿佛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一幕并未发生。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乔时瑾在最后时刻因为脱力而滑落的“毒药杯”,指尖感受着金属筒身残留的冰凉触感。
他走到乔时瑾刚才倒下的位置,蹲下身,从随身的口袋里取出一支特制的、封装在透明安瓿瓶里的淡蓝色药剂——高效的神经止痛与精神稳定剂。他动作平稳地将药剂放在那片血迹旁边,淡蓝色的液体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光。
然后,他站起身,目光投向通道口赵空城消失的方向,平静的声线在空旷的训练场里清晰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结论:
“能力不错。”
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像是一纸判决书:
“体能太废。”
淡蓝色的止痛剂静静躺在血泊旁,像一颗等待萌芽的种子。林七夜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雨滴,敲打在寂静的空气里,预示着某种无法逃避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