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宗身上的龙涎香混着御花园的栀子花香飘过来时,我正垂眸跟着他的脚步。衣服的广袖扫过廊下的栏杆,带起一阵极轻的风。
“仙师请看,那便是朕的香妃。”他抬手示意的方向,临水立着一道身影。
我抬眼望去,呼吸几不可察地滞了一瞬。乌黑的青丝如瀑,仅用一支累丝嵌宝的凤钗松松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颈侧,被晚风轻轻吹动。
她穿一身月白色绣玉兰花的宫装,裙摆拖在青石板上,随着身形微动,那玉兰花仿佛要在风里活过来。
肩背线条柔和却不纤弱,腰肢款摆间,是说不尽的温婉妩媚,像极了江南烟雨中临水而立的垂柳,又带着宫廷里养出的矜贵气。
“爱妃。”宋徽宗的声音带着笑意。
那身影闻声转过来。我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变化,从温顺的浅笑,到瞳孔骤缩,再到唇瓣微张,眼底翻涌着震惊、疑惑,还有一丝不敢置信的慌乱。
她认出了我,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相撞。那一瞬间,我仿佛看见她浅笑盈盈的说,燕儿这里就是你的家,真好,我又有了一个女儿。
可眼下,潘母她是皇帝的香妃,我是外来的仙师。
潘母眼底的惊涛骇浪只翻涌了片刻,便被强行压下,换上一层薄薄的平静,像结了冰的湖面。我也敛了心绪,指尖在袖中轻轻蜷了蜷,面上依旧是仙师该有的淡然。
不过一息,我们各自移开视线。
我先开了口,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任何私情:“陛下,贫道与这位娘娘,似有宿世缘分,一见便觉投契。不知陛下可否割爱,允贫道与娘娘结个尘缘,日后或可一同参禅论道,也是一段佳话。”
说这话时,我没有看她,只望着皇帝。但我能感觉到,她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带着怎样复杂的情绪——震惊未消,又添了几分茫然和探究。风穿过花树,簌簌作响,像在替我们掩藏那些不能说的心事。
宋徽宗哈哈一笑,“仙师既有此愿,朕自然应允。爱妃,往后便多与仙师亲近亲近。”
香妃盈盈下拜,声音柔婉,“谨遵陛下旨意。”
待宋徽宗离去,我迅速布下防护罩。皇帝的身影刚转过回廊,我便抬手在空中虚划一圈,淡青色的光晕如涟漪般散开,罩住了这方临水轩。
周遭的蝉鸣、风声都仿佛被隔在另一重天地,只剩下我与她相对而立的寂静。
香妃——不,该叫她义母了——首到此刻才敢卸下那层伪装,指尖微微发颤,目光在我身上逡巡许久,才哑着嗓子问:“燕儿……真的是你?”
我颔首,褪去了仙师的疏离,眼底浮出几分孺慕,“是我,义母。”
见她仍怔忡着,我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试探,“义母如今的封号是‘香妃’,想来,是因当年我离家前,送您的那瓶真我香露?”
潘母眼中的情绪再也压抑不住,快步走上前来抓住我的手,声音颤抖,“燕儿,真的是你,你义父他…还有莲儿与她夫婿现在可好?你为何会以仙师的身份出现在这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