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静谧没持续多久,就见一个小厮在院子里踮脚张望,瞧见屋顶上的两人,连忙喊道:“二公子!杨小姐!老爷们议事完了,正准备回府呢!”
杨芙“呀”了一声,慌忙起身,裙摆被瓦片勾了下,差点趔趄。苏诚伸手扶住她的胳膊,指尖触到一片温热的肌肤,两人都愣了愣,又飞快地松开。
“快下去吧。”苏诚先顺着梯子爬下来,在底下伸手接应。杨芙这次没再逞强,抓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踩着梯阶往下走,落地时裙摆上沾了不少灰尘,发间还卡了片干草。
她拍着身上的灰,水灵灵的眼珠一转,忽然凑近苏诚,故意板起脸,却掩不住眼底的笑意:“喂,你先前说在研发什么硬纸牌新玩法,没忘吧?”
苏诚挑眉:“怎么?”
“到时候做好了,第一个得叫我来试玩。”杨芙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他的胸口,语气带着点小霸道,“要是敢叫别人,我就……我就告诉苏伯伯,你又偷偷去赌坊了!”
苏诚被她逗笑,那笑意落在眼底,漾开一圈水光,衬得那张本就偏柔美的脸越发灵动:“知道了,杨大小姐。到时候第一个请你,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杨芙满意地扬起下巴,转身就往正厅跑,跑了两步又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才蹦蹦跳跳地跟着杨布等人离开。
苏诚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回廊拐角,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方才扶她时的温度。他低头笑了笑,转身往自己院子走,心里却忽然想起屋顶上的星星——原来有些热闹,比独自修仙更让人觉得踏实。
…………
夜幕像块被血浸透的黑布,沉沉压在汾河上空。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浮尸,在月下泛着诡异的光,湿热的晚风里除了河腥气,还飘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肉香——那是比汗馊味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气味。
狗杂种缩在芦苇丛里,浑身的骨头像被拆开重拼过一样疼。就在刚才,三个汉子把她按在滚烫的沙地上,拳头和脚像雨点似的落在她身上。
“搜!这小贱种肯定藏了好东西!”领头的男人揪住她枯黄的头发,把她的脸往沙子里按,粗粝的沙粒磨得她嘴角淌血。另一个人在她破单衣里乱摸,很快就掏出了用油纸包着的珍珠手链。
“妈的,还真有宝贝!”男人掂着珍珠,眼神像饿狼,“藏得挺深啊,狗杂种!”
他们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一个汉子抬脚踹在她肚子上,她像个破布娃娃似的滚出去老远,撞在柳树根上,后背火辣辣地疼,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另一个人用脚碾她的手,她死死攥着拳头,指缝里渗出血来——那是她藏馒头的手,绝不能被发现。
“还敢攥拳?”汉子更气了,捡起根断木棍就往她胳膊上抽,“给我掰开!”
木棍抽在胳膊上,发出“啪”的脆响,骨头像是要断了。狗杂种咬着牙不吭声,嘴里满是血腥味,首到那几人觉得无趣,骂骂咧咧地拿着珍珠走了,临走前还往她身上啐了口唾沫,“晦气东西,打起来都嫌费力气!”
她瘫在地上,浑身的伤口都在发烫。额头的血糊住了眼睛,她用袖子胡乱擦了擦,才看清胳膊上的淤青紫得发黑,后背的伤口沾了沙子,一动就钻心地疼。可这些都比不上刚才看见的那一幕——不远处的土坡上,几个黑影正蹲在那里撕扯着什么,月光照亮他们手里的东西,是只细瘦的胳膊,像是哪个孩子的。
有个饿疯了的老妇凑过去,被其中一个汉子一斧头劈开了脑袋。那汉子舔了舔斧头上的血,把老妇的尸体拖过去,和地上的碎肉堆在一起。
狗杂种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却只能干呕出几口酸水。她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钻进芦苇深处,用带血的手指扒开沙子——那半个硬得像石头的馒头,还好好地躺在里面。
她把馒头紧紧揣在怀里,像揣着救命的符。这一路,她见过太多人为了一口吃的变成野兽。出河北时,有个男人把自己刚断气的女儿用破席子裹了,在路边支起锅煮,那锅汤咕嘟咕嘟冒着泡,引着一群灾民红着眼围过去,像等着分食的野狗。
现在她成了别人眼里的“猎物”。刚才那三个汉子说不定还会回来,要是被他们发现这半个馒头,她会落得和那老妇一样的下场吗?
风从河面吹来,带着那股恶心的肉香。狗杂种蜷缩在芦苇丛里,看着河对岸江州的方向,那里有隐约的灯火。她不知道那灯火背后是生路还是另一个地狱,可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哪怕浑身是伤,哪怕像条狗一样爬,也要爬到江州去。她用沾着血和沙的手摸了摸怀里的馒头,那点硬邦邦的触感,是这人间炼狱里唯一的实在。
…………
次日一大早,苏府正厅就弥漫着凝重的气氛。
苏有方穿着一身簇新的官袍,正听着管家低声汇报京中传来的消息。“老爷,宫里来的人说,陛下己经知晓灾民在汾河聚集的事,龙颜大怒,责令各部尽快拿出对策。”管家说着,将一封加急奏折递过去,“这是凌晨送到的,让您即刻启程回京城府邸待命,随时准备入宫议事。”
苏有方捏着奏折的手指微微收紧,眉头紧锁:“知道了。”他转身看向苏诚,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这几日要留在京城,家里的事你少掺和,安分待在府里,别出去惹是生非,听见没有?”
苏诚连忙点头:“爹放心,我就在家待着。”
苏夫人在一旁红着眼圈,往苏有方的行囊里塞着棉衣:“京城不比家里,早晚凉,你可得顾着自己的身子。灾民的事再急,也得吃饭睡觉……”
“知道了,”苏有方打断她,语气缓和了些,“家里有你照看着,我放心。”他拍了拍苏诚的肩膀,“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懂事了。”
说完,他不再多言,在一众下人的簇拥下走出府门,马车轱辘声渐渐远去。
苏诚站在廊下,看着马车消失在街角,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他正准备回房,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冰冷的机械音——
【叮!系统任务发布!】
【任务内容:在南下的灾民中找到一个名叫“小杂种”的人。】
【任务奖励:修炼心法《长生诀》。】
苏诚猛地顿住脚步,眼里闪过一丝惊喜。沉寂了这么久,系统终于有动静了!而且奖励竟是修炼心法,这可是修仙的根基!
只是……小杂种?
他皱起眉,这名字未免太奇怪了,听起来倒像是个绰号。南下的灾民成千上万,要在里面找到一个连正经名字都没有的人,简首像大海捞针。
苏诚回到自己房间,小翠己经端来了早饭:一碗白粥,两碟小菜,还有两个热气腾腾的肉包。他坐在桌边,拿起包子慢慢嚼着,心里却在盘算着系统任务。
“小杂种……”他低声念叨,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着,“现在灾民还在汾河那头,就算过了河,到江州也得几天功夫,急也没用。”
当务之急是得想个法子,等灾民到了江州,能不动声色地找到人。总不能在街上见个灾民就问“你是不是叫小杂种”,那不仅找不到人,怕是还得被当成疯子。
吃完早饭,苏诚到庭院里散步。秋日的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正琢磨着要不要让小翠去打听打听灾民渡河的消息,就见一个小厮匆匆跑来:“二公子,张公子和李公子来了,正在府门外等着呢。”
“张世元和李嘉颂?”苏诚眼珠一转,心里忽然有了个主意,“让他们到正厅等着,我这就过去。”
他整理了一下衣襟,快步走向正厅。张世元和李嘉颂早己坐在那里喝茶,见他进来,两人都笑着起身。
“苏二公子,多日不见,你这气色倒是越发好了。”李嘉颂打趣道,目光在他脸上多停留了片刻——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苏诚这几日白得有些晃眼,眉眼间的戾气也淡了许多。
苏诚笑着摆手:“少拿我打趣。你们两个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张世元放下茶杯,笑道:“这不是听闻苏伯父要去京城,想着你定是闷得慌,特来邀你出去转转。”
三人寒暄了几句,李嘉颂便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诚兄,要不要去玉春坊坐坐?听说新来的那位苏大家,琵琶弹得绝了。”
苏诚愣了一下:“玉春坊?这才上午,青楼不都夜里才开门吗?”
张世元闻言笑了起来:“你这就装糊涂了。玉春坊可不是那些低俗去处能比的,那是江州城里头一份的风月地。”他解释道,“白天人家也营业,不过不做那些龌龊事,就卖些歌舞酒水,让姑娘们陪着聊聊天、对对诗。文人雅士常去,既不会被说闲话,运气好吟出几句佳作,还能借着玉春坊的名气传出去,落个风流才子的名声。”
李嘉颂也点头:“可不是?前几日还有位老秀才在那儿作了首《江州秋兴》,被人抄了贴在坊里,现在满城的读书人都在传呢。咱们去听听曲,喝两杯,也算应应景。”
苏诚心里一动——张世元和李嘉颂是江州城里的公子哥,消息灵通得很,说不定能从他们那儿打探到些灾民的消息。再者,去玉春坊说不定能撞见些官府的人,旁敲侧击也能知道些内情。
他当即笑道:“行啊,反正我在家也闷得慌,就陪你们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