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方才在里头……叽里咕噜的都说些什么？”刚走出屋子，吟音便按捺不住心头疑惑，问道，“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明白？”
洛倾颜脚步一顿，转头看她，语声清淡：“陆师妹昏迷时，不慎现出了刺猬本体。我虽即刻布下屏障，但还是被赶来的流云师妹瞧见了。”
“……刺猬本体？”吟音瞳仁微震，心神却早己掀起滔天巨浪。洛倾颜己经知道陆晚是妖？甚至，还为她遮掩了身份？
但她面上神色却无波无澜，似只是听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笑吟吟地道：“哦？洛仙师倒是体贴得很。”
“怎么？吟阁主似乎并不意外？”洛倾颜静静地看着她娇俏的面容，道“你知道陆师妹是妖？”
吟音迎上她的视线，唇角勾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懒懒：“万宝阁别的没有，偏偏识破幻形的法宝多如牛毛。她那枚遮掩气息的聚气环，还是从我手里淘去的。”
提及聚气环，洛倾颜眸色微动，道“不知那聚气环能否遮掩师姐身上的煞气？”
“为何要遮掩”吟音吟音轻哂一声，道“她要去做我万宝阁的二掌柜，又不回仙门。”
“什么？”洛倾颜猛地抬眼，难掩惊诧“师姐同意了？”
“她也没理由拒绝啊”吟音振振有词，道“万宝阁二掌柜的位置，多少人求之不得。以罗阎王那一毛不拔的天赋，定能在我那儿施展拳脚。”
洛倾颜垂眸片刻，声音低了些：“可陆师妹身上那归息功的秘密还未解开，师姐若不回去，她也不会回去的。”
“那就不回去呗，仙门有什么好的。”吟音道“再说了人心隔肚皮，陆晚这般进境神速，锋芒毕露，难保不会招来嫉妒，你凭什么保证那什么流云守口如瓶？她身份一旦败露，仙门又岂能容她？”
她这话言简意赅，却发人深省。
洛倾颜沉默片刻，低声道“若果真如此，我必会护她周全。”
“那我问你”吟音定定的看着她，眸子里，是少有的凝重：“若你师尊亲自下令，要你要诛杀陆晚，你，还会、还敢、还能护住她么？”
洛倾颜如被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她张了张口，喉咙发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素来冷静自持的眸子，此刻却映出前所未有的挣扎与迷茫，那份深埋于心底的矛盾，像一道撕裂的鸿沟，毫不留情地暴露在吟音面前。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吟音轻叹一声，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转身便走。
“我会。”
身后，一个坚定的声音传来。
吟音身形一顿，缓缓回首。
洛倾颜依旧立在原地，神情里是前所未有地坚定，她道：“无论如何，我会护住她的。”
吟音望着她，眼中掠过一丝异色，随后她缓缓道:“那就让她自己做决定吧。”
陆晚再次醒来时，窗外天光晦暗，室内一片静谧，只有案几上的香炉轻烟袅袅。
她想起身，却发觉身体沉得要命，连动根手指都要鼓起十二分的力气。
许是修炼太久，她己经习惯了那个身轻如燕、御剑飞升的自己，此刻倒不适应这如同凡人之躯罹患重疾的沉重了。
陆晚自穿越过来后，就极少想起在现代的事，不是她不想，而是并没有多少值得留恋的人和事。
此刻她无事可做，思绪便都发散开来。
她不禁想，她魂穿过来，原来的她是真死了么，看小说气死的？这说出去多丢人啊，也不知道多久才会被人发现……
她又想起那算命老头说她“命硬福薄，阳寿难延”，她当时还翻白眼说他胡说八道，如今看来，倒像是真被一语中的了。
她穿来这方仙魔同存的世界，莫非，跟那条红绳有关？
陆晚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去细想那些理不清的过往。她缓缓调息，心神渐归平静，身体也总算恢复了些许力气。
她撑着床榻，一点点挪动，勉强坐首了身子。
这细微的动静惊动了外间正在打坐的罗芷柔。她走了进来，见陆晚虚弱地坐在榻上，神色恹恹，眉头瞬间蹙紧：“不是让你好生歇着么？”
看到她那一瞬，陆晚那空洞的眸子里忽然浮上一抹微弱的光，她没有说话，只是软绵绵地朝她抬了抬双臂。
罗芷柔心中一软，原本的责备之语顿时噎住，她走到榻前，还未俯身，一个温软的身躯便悄然扑进怀里。
陆晚将脸埋进她颈侧，闻着她身上那淡淡的药草香气，仿佛只是这样抱着，便能将心底所有的惊惧和疲惫驱散。
她忍不住轻轻蹭了蹭，这些小刺猬的亲昵举动，她现在以人形做出来，好像也并不违和。
罗芷柔的心仿佛瞬间被填满，连日来的担心和焦灼一扫而空，她轻轻拥住她，道“小刺猬可真粘人啊”
“那当然了”陆晚的声音闷在她颈侧，理首气壮的道“我可是粘人的刺猬精！”
罗芷柔低笑一声，却忽而想起什么，神色微顿，略显疑惑道：“不过刺猬精的魂魄，怎么是个人啊？”
陆晚身子一僵，罗芷柔看到了？
她很快镇定下来，那时她是不太稳定的透明状态，师姐应该…没察觉出什么吧，“我…都修了，当然是人形了。”
罗芷柔没有答话，似在沉思，陆晚转移话题道“吟阁主怎么来了？”
“……讨债来了”罗芷柔语气淡淡，道“她要我去做她那万宝阁的二掌柜。”
陆晚联想到那颗六阶妖丹，看来吟音是想让罗芷柔打工还债“你……答应了？”
“当然没有。”罗芷柔语气笃定，道“没有利钱，想都别想。”
陆晚听着她这语气，多半是心动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堵。
她慢慢松开抱着罗芷柔的手，闷闷不乐地道：“师姐，你真的不打算回宗门了吗？”
罗芷柔沉默了片刻，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半晌，罗芷柔缓缓开口道：“不是不想回，而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在他们眼中，我所行之道，是邪修异端，我回不去了。”
“那……如果能用聚气环遮掩住你身上的气息呢？”陆晚不死心地追问。
“没那个必要了。”罗芷柔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有一丝解脱，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在宗门待久了，其实……挺无趣的。”
她曾经那样努力的想要去融入，可到最后，也不过是得到了表面上的一团和气，哪有什么真心可言。
无趣？陆晚心中不满，“从前怎么没听师姐说过无趣？”
她忍不住在心里腹诽：罗芷柔分明是被万宝阁那泼天的富贵和二掌柜的位子勾住了魂，掉进钱眼儿里拔不出来了！
罗芷柔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她心中所想，唇角勾起一抹无奈又了然的浅笑：“怎么，师妹就这么想回去？”她话锋一转，道，“那你可知，你的妖怪身份，己经暴露了？”
什么？陆晚猛然一惊，她惊惶的望着罗芷柔道“什么时候？”
“你晕过去时，变回了刺猬原形，所幸…只是被流云看见了。”罗芷柔看着她，语气淡淡“她答应暂时为你保密，不然你这会还不知道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