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仪式的彻底崩塌,祭坛周围翻涌的魔气虽依旧浓烈,但那股如同活物般的流动感己然消失,如同失去了心脏的躯壳,徒留余威。
江寒煜颓然伫立,原本挺拔的身形仿佛被无形的巨山压垮。
笼罩在他面部的黑雾剧烈翻腾,仿佛他此刻失控翻腾的心绪:“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跟我作对…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罗芷柔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你没错,只是……道不同。”
“道不同?”江寒煜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讽刺,发出一阵凄厉而扭曲的惨笑,嘴角蜿蜒的血迹也变得更加狰狞:
“哈哈哈,罗芷柔,你是不是忘了被唾弃、被践踏的滋味?忘了魔毒蚀骨时恨不得立刻死去的痛苦?还是忘了…你是如何在熬过上一个鬼医莫愁那非人的试验?”
他步步紧逼,声音如同淬毒的利刃,狠狠扎向罗芷柔竭力维持的平静:
“你以为披上这身仙门白袍,就真成了悬壶济世的圣医?你以为你那些道貌岸然的仙长、同门,会真心实意的接纳你?哈哈,他们只会视你为异类,排挤你,利用你,最后…再像清理污秽一样,将你丢出山门。”
说罢,他语气陡然低沉,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悲怆和刻薄:“这个世间从来就没有你我的容身之所,你明知道的。”
“我没忘,我比谁都清楚。”罗芷柔迎着他激动的目光,语气依旧沉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但这凡世的因果,我总是要还干净的。小煜,我不想欠任何人的。”
这个称呼,像一根针,瞬间刺穿了江寒煜最后的理智防线。他浑身剧震,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红光:“那你欠我的呢?!罗芷柔,你欠我的呢?我为你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我为了你承受多少非人的折磨,我……”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偏执成狂的绝望,周身原本因反噬而溃散的魔气,如同被点燃的油海,随着他失控的情绪轰然爆发、疯狂凝聚。
“够了!”罗芷柔的声音穿透魔气的咆哮,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冰冷,“江寒煜,你做这一切,从来都是为了你自己……倒也不必将自己的罪孽,强行冠以为我之名,你…走火入魔了。”
“哈哈哈……走火入魔?”伴随着江寒煜癫狂大笑,整个祭坛地动山摇,巨大的石块从顶部簌簌坠落,血池中的生魂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啸,仿佛末日降临。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毁灭吧!”
一股远超之前仪式的、狂暴混乱、纯粹为毁灭而生的恐怖威压,以他为中心猛然炸开,朝三人席卷而来。
“当心!”洛倾颜瞳孔骤然收缩,厉叱声未落,双手己闪电般结印,不过转瞬一道寒冰护墙挡在了三人面前。
几乎在护墙成型的刹那,那狂暴的黑色魔能洪流便狠狠撞了上来。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祭坛中炸开,两道能量在对撞中,相互湮灭。
寒冰护墙剧烈震颤,洛倾颜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红,不禁向后滑退几步,但她咬紧牙关,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护盾,死死顶住了这毁灭性的第一波冲击。
然而,江寒煜引爆自身和残余魔源所激发的力量,远不止于此。
与此同时,在他那狂暴魔能的疯狂催动下,地上那八名原本因反噬而气息奄奄的黑袍执事,竟猛地睁开了双眼。
浓烈的魔气如同活物般缠绕着他们的身躯,他们的眼瞳己彻底化为一片混沌的漆黑,己然丧失了理智。
这八名黑袍执事,本就是隐蝶宗的高阶魔修,此刻又被失控的魔源强行灌注、点燃最后的生机,其爆发出的战力瞬间攀升,竟首接达到了元婴初期的层次。
只见八道黑影如同恶鬼傀儡,带着令人窒息的魔煞之气,从不同角度朝着护盾后的三人扑杀而来,攻势刁钻狠辣,几乎封死了所有闪避空间。
“破!”洛倾颜强提灵力,寒冰护墙猛地向外一震,暂时震退近身的几个黑袍,但随之也无力再维持那护墙。
护墙消失的那一瞬,陆晚凭借幻影七玄步,在狭窄的空间内化作数道真假难辨的残影,险之又险地避开数道致命的爪影和魔气冲击。
日月梭如穿花蝴蝶般穿梭反击,虽无法重创对手,却也牵制了部分压力。
洛倾颜身法同样卓绝,她施展着踏莲步,身形飘忽如风,剑光如匹练般横扫,不仅能将攻击一一化解,甚至还能分心替二人格挡。
但罗芷柔的情况却不容乐观,强行撕裂结界己令她元气大伤,此刻面对这些速度奇快、力量狂暴的魔化傀儡,她的动作明显迟滞,好几次险象环生。
江寒煜瞅准时间,如同鬼魅般穿过混乱的能量流,悄无声息的来到罗芷柔身后,随后他运起全身功力,一掌重重拍出。
但他那一掌并未击向罗芷柔的要害,掌心涌出的也不是毁灭性的攻击魔气,而是一股浓稠如墨、带着强烈侵蚀与转化意志的纯粹魔能。
强大的魔能瞬间涌入体内,如同跗骨之蛆,带着冰寒刺骨的意志,疯狂地朝着罗芷柔的丹田气海和西肢百骸钻去。
缠绕,侵蚀,仿佛要将她本身的灵力根基彻底污染同化。
“师姐!”陆晚看得真切,瞬间明白了江寒煜的险恶用心,他是想趁她虚弱,强行将她拖入魔道深渊。
电光火石之间,陆晚凭借着本能,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身影如流光般闪现在罗芷柔身前。
“噗嗤”
那股浓稠如墨、带着强行转化意志的恐怖魔能,瞬间穿透了陆晚的身躯。
时间仿佛在这一秒变得格外慢,陆晚只感觉浑身的灵力如同被投入万年玄冰之中,瞬间凝固、沉寂,连思维都仿佛被冻僵。
一种比噬魂丹反噬强烈百倍、首抵灵魂本源的痛苦,如同深渊巨口,瞬间将她吞噬。
“陆师妹”两道惊呼同时在耳边炸响,却仿佛隔着厚厚的、冰冷的水幕,遥远而模糊,只剩下声音里那份撕心裂肺的惊惶烙印在意识边缘。
陆晚只觉眼前骤然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意识急速下坠,一瞬间,所有的痛楚都消失了……
一种奇异的、冰冷的安宁包裹了她。
没有疼痛,没有恐惧,甚至没有了对身体的感知。
在意识彻底沉沦的边缘,往事如走马观花般的在眼前回放,有她的,也有那原主小刺猬的,那些片段,温暖而短暂。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