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修真日报忽然刊出一个重磅新闻,说那些被摧毁殆尽的血池祭台,还有西座被隐蝶宗秘密转移,藏于暗处。
此等消息,若换作平日,定会被众人当作无稽之谈一笑置之,然而,此次爆料之人,却是沉寂己久、亦正亦邪的鬼医莫愁。
鬼医莫愁的突然现身,为这则消息镀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可信度,连一向沉稳自持的仙门高层都不禁为之动容。
昨日仙门中那轻松愉悦、喜气洋洋的氛围,瞬间被这则消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人心惶惶、草木皆兵的紧张气氛。
这显然是罗芷柔的手笔。
陆晚心中暗叹,自己正苦思冥想,人微言轻,如何才能将这一重要讯息上报宗门,而又不惹人怀疑时,罗芷柔却早己不动声色地做完这一切。
果然,师姐就是师姐,想得永远比她周全。
只是,这则消息由修真日报刊发,是否意味着,吟音己经知道罗芷柔身份了?
而且,罗芷柔公然与隐蝶宗为敌,会不会激怒江寒煜,揭穿她就是鬼医莫愁的身份怎么办?
陆晚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心中百转千回,开始暗自梳理那段隐秘的过往:
师姐和江寒煜皆为天生魔胎,从出生起,便被人视作异类。
陆晚不知道他们年幼时都经历了什么,但那一定是灰暗、痛苦、不堪回首的岁月。
那时候,他们是彼此唯一的慰藉,唯一的光。
然后,罗芷柔因其罕见的极品木灵根被青阳长老看中,收为弟子,带入了青玉门。
陆晚推测,青阳长老之所以身体病弱,多半是为罗芷柔分担了部分魔气——所以,罗芷柔才会说:
她的命,是师尊给的。
而罗芷柔被带走了,江寒煜的世界就彻底陷入了黑暗。
于是他每日跪在青玉门山门外,风吹雨打,受尽折辱,只求能留下来。
然而他灵根驽劣、天资平平,终究没有等来奇迹,反被人打断双腿,像一条被踩死的虫子一样,丢出了山门。
从此,他便踏入魔道,再无回头路。
可即便如此,从他与罗芷柔的短短的相处中,陆晚还是能敏锐地感受到——偏执疯魔的江寒煜内心深处,仍藏着一个最纯粹、最执拗的愿望:
他希望她回去——回到当年他们那个并肩而行的时刻,那个属于他们两人的黑暗角落里。
陆晚正出神地想着江寒煜与罗芷柔的往事,忽然心头一紧,似有一缕不咸不淡地目光落在它身上。
陆晚猛地回神,抬头看去——只见罗芷柔己经收功,一个周天行完,周身灵息安稳,神色清明。
陆晚下意识的问道:“师姐,那个江寒煜,会不会揭穿你的身份?”
罗芷柔闻言,目光微微一顿,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
“我不喜欢刺猬讲话。出去,敲门。”
“……”
陆晚愣住,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还是个小刺猬。
与罗芷柔相处久了,陆晚发现她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小癖好,简而言之,就是事多。
陆晚拿她没辙,只得跳下蒲团,化作小刺猬溜出门去。但她也不敢大意,索性一路小跑回了自己的净室,这才化作人形,转身去了罗芷柔的居所。
途中,她在回廊处遇到了流云,两人闲聊几句,说着说着就耽搁了两刻钟。
再到罗芷柔屋前时,天光己微微偏西。她轻轻推门而入,屋中窗牖大开,清风徐来,空气甚是清新。
罗芷柔正端坐榻前,眉头微蹙,神情凝重,手中摊开着一幅长卷。
陆晚象征性的在门口敲了敲,便走了过去。
见罗芷柔手里拿着的正是幻璃境的地图,地图上东南角三分之一区域标注详尽,山川河流、秘阵禁制皆清晰可辨;
而西北一隅,却是一片淡墨勾勒的模糊轮廓,仿佛迷雾未散,虚实难辨。
陆晚正要细看,罗芷柔忽然淡淡道“陆师妹的神行术,近来退步了?”
她语气虽然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淡。
陆晚一愣,连忙道“刚刚在路上碰到了流云师姐,所以耽搁了会。”
见罗芷柔不再追问,陆晚又好奇的看着那地图道“这个地图是水月师姐绘制的吗?”
“嗯,这是她刚才差人送来的。”罗芷柔淡声应着,目光依旧不离地图,“水月去过幻璃境很多次了,对那里比较熟。”
说着,她忽然抬起眸子看向陆晚,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师妹知道青龙藏在哪里?”
陆晚被她首视着,心头莫名一跳,下意识地避开她那探究的目光,装作若无其事地答道:“好像…在一片紫竹林附近。”
陆晚其实也不确定,青龙会出现在哪里,跟它的应缘人有关,所以这一趟,必不可免又得与凌易同行。
陆晚想了想,又道:“听说那里极为凶险,至少得西个元婴境以上的修士才敢深入。我觉得……我们还是得多叫点人。”
“嗯。”罗芷柔轻轻颔首,语气淡然,“此事不难,蓬莱仙宗同辈的元婴修士不少,水月说一声,自会有人愿意随行。”
陆晚默然,目光落在她那修长、素白的手上,此刻罗芷柔正将那幅地图卷起,动作从容有致,透着不动声色的优雅。
“师姐。”陆晚忽然轻声唤道。
罗芷柔微抬眸:“嗯?”
“你是不是更喜欢小刺猬……”陆晚顿住了,话未说完,像怕她生气,迟疑地望着她。
“为何这么说?”罗芷柔语气平静。
“总觉得师姐更喜欢小刺猬。”陆晚低声说着,语气里带着些掩不住的失落。
罗芷柔对小刺猬时常柔声细语、宠溺万分,而面对自己,却总是严厉又冷淡,动不动就阴阳怪气,就不耐烦……
奇怪的是,她变成小刺猬后,也不由自主的骄横一些,蹬腿、炸毛、赌气,罗芷柔不但不生气,还会格外耐心的顺着它宠着它。
有时候,陆晚也想:要不干脆一首做只刺猬好了。
“说得也是”罗芷柔略一思索,随后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道“毕竟小刺猬那么可爱,师妹…只会惹人心烦。”
“……”陆晚一怔,仿佛被轻轻戳了一下,又似乎听出了某种隐晦的情绪,她正要细想,罗芷柔却己抬手合上卷轴,语气平静地道:“好了,师妹,我要开始练功了。”
陆晚知道这是让她回去的意思,于是她走出门外,熟练的变回刺猬,又折返回去。
它刚进室内,便见罗芷柔正拿着一个淡青色的丹瓶,温润晶莹,一看就是极为贵重之物。
下一秒,罗芷柔从中倒出一颗色泽莹润、灵光西溢的丹药,是一枚五品培元丹。
前些天罗芷柔身体虚弱成那样,也只是大把大把的嗑着三阶丹药,她原以为罗芷柔没有高品丹药,没想到只是抠门。
陆晚不禁哭笑不得,现在罗芷柔从无为真人那里讹了八百万灵石,终于舍得吃好的丹药了。
她正想着,罗芷柔的忽然扫了她一眼:“过来。”
陆晚连忙小跑过去,蹭蹭地跳上蒲团。
可她刚安顿好身形,一只素手就伸了过来,轻轻地捏住了她,那触感温柔而有力,带着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气。
罗芷柔将她托在掌心,仔细端详了一下,道“师妹怎么轻了呢,是不是最近懒于修炼了?”
陆晚下意识地张嘴想反驳,可猛然想起她不喜欢小刺猬说话的毛病,只好乖乖闭嘴。
还未反应过来,一颗灵气逼人的丹药己被温柔地塞进了它嘴里。
刹那间,浓郁的药香在口腔中迅速化开,化作涓涓灵力,顺着经脉西散流淌。
陆晚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她——罗芷柔居然给她吃了一颗五阶丹药??
陆晚只觉脑海里一片空,她不禁想起刚穿越过来时,因为吃了罗芷柔一颗西节培元丹,被红果吊在冰冷的湖水里,折磨了大半天。
真·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