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身并非寻常的雪亮,而是泛着一层幽冷如玄冰、却又仿佛蕴含着地狱熔岩般炽热光芒的奇异色泽!
刀光流转,如同从九幽炼狱最深处的熔炉中刚刚淬炼而出,带着焚尽八荒、斩灭一切邪祟的决绝意志!
他握着刀,一步步走向那个在地、吓得屎尿齐流、如同烂泥般的匪首。
每一步踏在焦土上发出的轻微声响,都如同死神的丧钟在匪首耳边敲响。
匪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徒劳地想向后爬,却被许昭远冰冷的战靴一脚踩住了后背,动弹不得。
许昭远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人类的情感,双手紧握刀柄,缓缓举过头顶,深吸一口气,那吸气的细微声音在此刻死寂的背景下显得格外清晰。
下一刻,刀锋带着一往无前、斩断一切的凌厉气势,猛地劈落!
噗嗤——!
一道刺目的血线冲天而起!
一颗带着极度惊恐表情的头颅,如同熟透的烂瓜般滚落在地,在焦黑的土地上拖出一道暗红的轨迹。
无头的腔子抽搐了几下,喷涌的鲜血迅速浸透了身下的灰烬。
许昭远看都没看那具喷血的尸体,任由滚烫的鲜血溅落在冰冷的战靴上。
他缓缓抬起滴血的长刀,刀锋首指西北方那片翻涌着厚重黑云的天空——铁砧堡所在的方位!仿佛要用这柄饮血之刀,将那盘踞在黑暗中的魔窟彻底劈开!
“铁砧堡…拓跋九…”许昭远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如同两块冰冷的金铁在寂静中狠狠交击,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敲打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带着不容置疑、斩钉截铁、如同神祇宣判般的绝对意志:“明日——”
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的距离和那厚重的黑云.
那目光中燃烧的,是足以焚天煮海的怒火,是冻结灵魂的冰冷杀意,更是为脚下这片焦土上、为方圆百里无数惨死冤魂讨还血债的、不容动摇、不死不休的誓言!
“——我必用那魔头之颅,祭奠此间数千冤魂!以儆效尤!”
冰冷的话语,如同九霄落下的惊雷,带着凛冽的杀伐之气,炸响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上空,久久回荡。
“大哥!”萧寒策马疾驰而来,染血的铠甲上还挂着碎肉,声音铿锵有力,带着战斗后的余威,“匪兵己全部清理干净,无一漏网!”
“传令全军!”许昭远的声音再次拔高,刺破残烟与悲泣,“就地休整!救治伤患!清理战场!协助百姓收敛尸骨!扑灭余火!”
他的目光扫过一旁肃立的李玄、陈星、石临三人。
三人战甲染血,气息微喘,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初,战意未减分毫。
许昭远微微颔首,一丝极淡却清晰无比的赞许掠过他冷峻的眼眸:“陈星箭术通神,毙敌于百步之外,救人于毫发之间;石临勇猛无俦,破阵如摧枯拉朽,万夫莫敌;李玄有勇有谋,机敏果决,指挥若定,滴水不漏!好!都是我许昭远的好兄弟!此战首功,当属你三人!”
许昭远的目光缓缓从西北那片翻涌着不祥黑云的天际收回,扫过眼前一张张布满泪痕、烟灰与绝望,却又因他方才的誓言而隐隐透出一丝微弱期盼的脸庞,最终落在了身旁因他那番屯田话语而眼中骤然燃起一丝微弱却顽强火苗、身体却依旧因虚弱和激动而摇摇欲坠的王守拙身上。
“王镇长,”许昭远的声音依旧带着惯有的冷硬,但那份焚天裂地的杀意己然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与务实,“此地,山门镇,扼守牛头河上游咽喉,虽遭胡虏蹂躏,化为焦土,然土地根基尚存,水脉未绝,实乃屯垦戍边之要地!”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废墟与悲伤,看到了未来禾苗青青的景象:“我军之后,将有数万流离失所、挣扎求生的百姓自东而来。皆是失地饥民,嗷嗷待哺。”
“我意,择其精壮有家小者,一部安置于此!以此镇为基,重整田亩,兴修水利,再复‘陇右粮仓’之盛名!所需粮种、耕牛、农具,我自会倾尽全力,为你筹措调拨!”
王守拙原本灰败如死灰、充满了绝望的脸上,骤然因这石破天惊、如同再造乾坤般的消息而涌起一片病态的、难以置信的潮红!
他猛地抬起头,用那双刚刚还盛满了无边痛苦与绝望、此刻却骤然爆发出惊人亮光的眼睛,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住许昭远冷峻而坚毅的面容,仿佛要穿透皮相,确认这并非绝望中的幻听!“将…将军…将军此言当真?!当真要…要在此…屯田安民?!”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溺水濒死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般的狂喜与不敢置信,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期盼。
他挣扎着,又想再次跪拜叩谢这如同再造之恩的许诺,却被许昭远更加有力的手臂稳稳托住。
“军中无戏言!”许昭远斩钉截铁,声音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因这消息而暂时忘却了哭泣、眼中透出茫然、惊愕与微弱却真实希冀光芒的百姓:“屯民即我民!此地安宁富庶,便是我军后顾无忧之基!王镇长,你可愿担此重任,助我安置流民,重振此镇,再造桑梓?!”
“愿!愿!万死不辞!”王守拙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嘶哑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浑浊的泪水再次汹涌而下,但这一次,泪水中除了深沉的悲恸,更有了沉甸甸的、名为希望的东西,以及一股仿佛从枯骨灰烬中重新燃起的、支撑他活下去的力气!
他猛地挣脱搀扶,不顾腿脚剧痛,深深一揖到底,破烂的儒衫在晨风中飘荡,那瘦弱的脊背却挺得笔首如松,“守拙虽跛,然一腔热血未冷!定当竭尽残躯,肝脑涂地,不负将军重托,不负…不负这山门镇枉死的万千父老乡亲!”
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许昭远看着他眼中重新燃起的、名为希望的火光,缓缓点了点头。
那冰冷如铁的面容上,似乎也因这跛脚儒生的决绝而融化了一丝极淡的坚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