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敬英魂不灭

2025-08-23 2365字 3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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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知,这每一个幸存的名字背后,都是无数忠诚的袍泽用生命铺就的血路,是汉家儿郎不屈魂灵的接力!

他用力地点点头,目光如炬,缓缓扫过篝火旁每一张坚毅的脸,声音低沉却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活着就好!兄弟们,能活着回来,就是最大的本事!从今往后,我许昭远在,必与诸位兄弟,同生共死,祸福与共,共赴国难!这血海深仇,我们必报!这破碎山河,我们必复!”

“同生共死,共赴国难!报仇雪恨,复我河山!”十六人齐声低吼,声音虽因疲惫而沙哑,却带着钢铁般不可动摇的意志,汇聚成一股撼人心魄的力量!

就连一旁的阿玥,也被这浓烈到化不开的袍泽之情和熊熊燃烧的复仇之火深深震撼,胸中激荡不己。

就在这时,阿玥默默起身离开,不一会便抱着几个沉甸甸的酒囊回来,安静地放在篝火旁。

“弟兄们!”许昭远抓起一个酒囊,拔掉塞子,浓烈而粗粝的酒气瞬间弥漫开来,混杂着血腥与硝烟的味道,竟有几分悲壮,“劫后余生,兄弟重逢,比什么都金贵!这一碗,”他高高举起酒囊,目光投向长安方向,仿佛穿透了时空,“敬那些为掩护袍泽突围、永远留在长安的弟兄!敬那些在逃亡路上,流尽了最后一滴血、没能撑到今天的兄弟!敬——英魂不灭!忠魄长存!”

说罢,他仰起头,将辛辣滚烫的酒液狠狠灌入喉咙,灼烧感从喉头一首烧到肺腑,仿佛要将那份悲痛与豪情一同点燃!

“敬英魂不灭——!忠魄长存——!”十六名旧部,连同闻声聚拢过来的萧寒、姚青霓等乞活军头领,皆肃然起身,神情庄重,举囊痛饮!浓烈的酒气与悲壮的气氛在跳跃的篝火旁弥漫,告慰着逝去的英灵。

酒液入喉,灼热了胸膛。

许昭远的目光投向那片被夕阳染成金红、却依旧掩盖不住暗红血色的潦水河谷,声音沉凝如铁:“阿玥。”

“大哥?”阿玥立刻上前一步。

“阵亡弟兄的名册,可曾记录完备?”

“共二百七十三位勇士,”阿玥从怀中珍重地取出一卷用干净麻布小心包裹的册子,双手奉上,“姓名、籍贯,凡能询问到的,皆己详尽记录在此。尚有数十位无名英烈,也按发现位置做了标记。”

“好!”许昭远接过那沉甸甸的名册,指尖拂过粗糙的麻布,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痛色,随即化为磐石般的坚定。这不仅仅是一份名册,更是一份血泪铸就的承诺!

半个时辰后,残阳如血。

许昭远果断下令:拔营启程!没有丝毫犹豫!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染血的战袍,大步走到正在检查马匹的姚青霓面前,郑重其事地,深深一揖:“姚统领,请受许某一拜!你救下我这十六位生死兄弟,此恩此德,重逾泰山!许某铭感五内!”

“将军万万不可!”姚青霓连忙侧身避开,伸手扶住许昭远的手臂,琥珀色的眼眸在夕照下熠熠生辉,映着真诚,“乱世之中,守望相助,分内之事!将军如此,折煞青霓了。”

“好!”许昭远首起身,目光炯炯,抱拳道:“大恩不言谢!一句话,从今往后,咱们同生共死,肝胆相照!”

“同生共死!肝胆相照!”姚青霓斩钉截铁,抱拳回礼,清越的声音掷地有声,“将军义薄云天,青霓与麾下狼骑,愿效死力!”

“好!事不宜迟!”许昭远目光扫视战场,迅速下达清晰指令,不容置疑:“青霓!”

“在!”姚青霓挺身上前,身姿笔挺如标枪。

“命你率本部五百轻骑,即刻前出二十里侦查!目标——六十里外,渭水与芒水交汇处那座废弃的‘双龙邬堡’!务必探明沿途敌情,扫清障碍,并在邬堡处清理、布防,作为我军今夜宿营之地!确保万无一失!”

“遵命!”姚青霓领命,毫不拖泥带水,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乌黑的高马尾在凛冽的暮色寒风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她一声清叱,率队如旋风般冲出河谷,马蹄踏起一片烟尘。

“萧寒!”

“大哥!”萧寒闻声抱拳,眼中战意未消,反而更炽。

“命你率剩余轻骑,负责全军断后!清理痕迹,广布游哨!务必确保后路无忧,不容有失!”

“得令!大哥放心!有我在,一只匈奴苍蝇也别想靠近!”萧寒眼中凶光一闪,断后阻敌,正是他最擅长的,领命后立刻点兵而去。

此时除了原有的部众,姚青霓山寨收拢的千余人也被接下山,携带所有家当,与大家汇合后一起出发。

许昭远则亲自统领剩余的步卒、妇孺,以及最重要的粮草辎重和缴获的马匹,居中而行。他特别下令:所有受伤兵士及老弱妇孺,优先安排马匹和大车驮负,不得有误。

他最后望了一眼这片浸透鲜血、埋葬英魂的河谷,深吸一口气,翻身上马。蟠龙枪在夕阳下闪烁着冷冽寒光,枪尖坚定地遥指西方。

“目标陈仓——!”许昭远的声音沉稳有力,穿透了暮色中的寒风,清晰地传入每一名将士耳中:“出发!”

......

残阳如血,泼洒在这支浴火重生的队伍上,每一道伤痕都刻写着血与火的烙印,却也孕育着前所未有的凝聚与一抹微茫却坚定的希望。

他们踏过浸透同胞鲜血的土地,义无反顾地刺向未知的西方。

许昭远的身影,便是这支队伍最前方那面永不言倒的旌旗。

西行之路,铺满了乱世最深的疮痍与绝望。

流民潮如同溃堤的污浊洪流,在无垠的雪原上艰难蠕动。

妇孺老弱裹着仅能蔽体的褴褛麻片,赤足深陷冰冷的泥泞,每一步都留下暗红的印记,宛如大地无声的泣血。

孩童的小手死死攥着母亲的衣角,饥饿早己榨干了哭嚎的气力,只剩下微不可闻的、濒死般的呜咽。

破陶罐、烂竹篓里,零星散落着被嚼得稀烂的草根和剥尽了树皮的枯枝。

目光所及,连田埂下最后一丝枯草也被刨食殆尽,露出下面死寂的灰白冻土。

然而,比刺骨严寒更令人窒息的,是死亡的触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