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未散的硝烟,刀子般刮过渭水冰面。
临渭城垣如刀劈斧凿,矗立在铅灰天幕下。
蹄声如雷,破开尘雾!
白焰天狼马上,许昭远的身影甫一显现,城下积蓄的火山轰然爆发:“恭迎将军——凯旋——!!!”
山呼海啸,声浪几乎掀翻冻土!
许昭远勒缰,白焰天狼马喷吐灼热白息。
他目光沉静如渊,缓缓扫过每一张风霜刻染却写满希望的脸庞——坚毅、激动、疲惫、狂热。
没有言语,只微微颔首。
渭水刑场,寒风如刀,临时高台拔地而起。
权韬手捧卷宗,声如洪钟,字字如冰锥刺骨,宣读着狄伯支、吕婆楼羌氐部落的桩桩铁证——勾结匈奴,煽动叛乱,屠戮妇孺!
人证血泪控诉,物证如山,不容置喙!风卷过卷宗,呜咽如泣。
许昭远立于高台中央,身姿挺拔如青松,声音冻结血液:“斩!”
刀光如雪练齐落!
噗通!噗通!噗通!
数百颗狰狞头颅滚入冰河,殷红血花在寒冰上炸开、蔓延、凝固!刺目的猩红瞬间将渭水染成一片血沼!
冰冷的河水吞噬着罪恶,更向整个略阳、向所有心怀鬼胎者发出雷霆宣告:背叛家园、残害同胞者,无论胡汉——杀无赦!
铁血之威,立竿见影!侥幸者胆裂,观望者屏息!
旋即,他策马至城门之下,面对黑压压的军民,声音洪亮如钟,字字千钧,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凡我略阳治下,律法如山!扰民者,杀!私相仇杀者,杀!欺凌妇孺老弱者,杀!”
他猛地抬手,戟指那血腥未散的刑场方向,目光如电:“胡汉一体,皆为子民,皆受律法庇护!有功必赏,有罪必罚!违此令者,无论胡汉贵贱,皆如此獠!”
凛然杀气,混合着不容置疑的公正宣言,如同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全场的呼吸。
一种全新的、以血与铁铸就的秩序感,在这寒冬的渭水河畔,悄然萌芽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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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大的战利品——俘虏与流民,是乱世的双刃剑。
许昭远的手段,堪称乱世治政的典范,精准而高效:
温情联姻,安家生根。
军中未婚健儿与无依女俘,在“自愿”与撮合下结为连理。
每一对新人,皆得肥羊两只,作为生计之本。
此举在略阳腹地再缔造两万余户新生家庭。
胡女眼中重燃希望之光,士卒心有所系,乱世浮萍,终有根须扎入略阳的土壤,更为来年百万亩屯田预埋下坚实的劳力基石。
屯田安民,以农养兵,对于携家带口的万余降卒,羁绊最深。
许昭远大手一挥,将其家眷尽释,举族迁往清水河畔吕婆楼旧堡及周边沃野,授田编户,组建“屯田军”,统一军事化管理,承担垦荒、筑堡、城防之责。
他亲临宣告,声震西野:“胁从之罪,既往不咎!屯田所得,与民同享!”
裴延之麾下悍将率精兵进驻,名为监管训练,实为组织生产,寓兵于农,化剑为犁。
承诺与刀兵同在,方得人心归附。
熔炉淬炼,攻心为上。
五千余无牵无挂、桀骜不驯的降卒,是最大的隐患。
他们被驱赶至陇山深处寒气刺骨的铁矿,是为“劳动改造”。
每日,沉重的开凿声回荡山谷,火星与汗水飞溅。
劳动间隙,刘弘的身影便如鬼魅般出现。
他不再是仙风道骨的道士,而是目光灼灼的“心灵导师”,宣讲略阳新政,控诉匈奴暴行,揭露叛酋为私欲驱使的丑恶,辅以忠义故事、因果报应。
冰冷的铁镐与滚烫的言辞交织,他巧妙地嫁接恐惧与希望:表现优异、思想“合格”者,可褪去俘虏身份,有望披上义勇军战袍,享军功授田!
伙食按劳分配,勤者饱食,惰者半饥。
一张无形的举报之网悄然张开,分化瓦解,无孔不入。
许昭远的警告如寒冰悬顶:“煽动、逃亡、反抗者,立斩!连坐同伍!”
恐惧与希望,成为熔炉中最炽烈的火焰,锻造着新的忠诚。
海纳百川,人口激增。
略阳敞开大门,鲸吞关中流离之众。
平定羌氐鲜卑之乱后,安置策略再调整,厚赐抚慰蒲洪,补充其部族丁口;精壮分流安置至成纪、平襄、清水河畔诸堡。
至此,略阳一郡,人口如滚雪球般激增至近三十万众。
原本二三成的汉人比例,在许昭远“胡汉一体”的旗帜与有效的吸纳融合下,悄然升至半数。
三十万军民,仰望同一片天空,共耕同一片土地,休戚与共的共同体初现雏形。
内乱平定带来的巨量人力畜力,让原定的屯田计划显得局促。
议事厅内,炭火熊熊,映照着许昭远灼灼如炬的目光。
他环视王墨、权韬、蒲洪及各族头人,手指重重敲在粗糙的地图上,声音斩钉截铁:“天赐良机!略阳初定,人力畜力充盈,岂可辜负?原定目标过低——传我军令!全郡上下,军民一体,勠力同心!明年垦荒屯田——百万亩!”
地图上,渭水平原、牛头河、葫芦河、显清河、牛谷河、祖厉河……
无数屯田点被朱笔圈出,如星火燎原,势将点燃整个略阳的生机!
蒲洪领命,全力动员氐羌部族投入屯田,将适宜耕作的牧地纳入宏图,并引入汉人先进的轮作、选种技术。
胡汉的界限,在共同翻垦的泥土中,悄然模糊、融合。
许昭远再次掷地有声:“全郡——免税三年!”
这承诺,比春风更暖,比烈酒更醇,瞬间点燃了所有生民的希望之火!
外患如悬顶之剑,强军乃立身之本。
许昭远的军队改革,锋芒毕露。
降兵逾万,兵贵精不贵多!
许昭远严令汰弱留强,从表现优异、骑术精湛的降卒及新附流民青壮中,严苛筛选,务求将骑兵营扩编至精锐万骑!
缴获堆积如山的数万套骑兵装备经匠作营昼夜挑选整合,堪用者得三万余套,尽数入库,静待新血。
余者,尽数回炉,千锤百炼,化作开垦百万亩良田的犁铧与锄头。
铁与血,在此刻完成了最彻底的转换与新生!
内乱平定,许昭远令蒲洪扼守清水咽喉;陈安坐镇陇城;裴延之重步拱卫临渭核心。
姚青霓甄别流民。
工匠入匠作营昼夜不息,医者汇聚,组建医疗队,识字者梳理田亩户籍。
吕婆楼、狄伯支遗留商队尽归姚青霓统辖——驼铃悠悠,略阳耳目悄然延伸西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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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水骑兵营。
寒风卷雪,渭水河谷深处杀声震天!
许昭远策马而至。
校场上,铁流奔腾:轻骑箭如飞蝗,重骑墙式推进!萧寒玄甲赤袍,如铁塔迎上:“大哥!都是好苗子!血性足!”
号角裂空!
数千铁骑瞬息汇聚,刀枪如林,杀气森然!
许昭远登台,玄色披风猎猎作响:“弟兄们!潦水河口,是谁背水一战,全歼骨力野五千红翎骑?靠的是不灭的血性,宁死不屈的脊梁!
你们,是我许昭远杀回长安、光复河山的最大依仗!
最好的战马、兵甲、粮草,优先供应骑兵营!
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往死里练!练成天下无敌的铁骑!让胡虏闻风丧胆!”
“军纪要严!训练要狠!打仗要猛!冲锋如利剑穿心!撤退如山岳不移!让敌人的肝胆,随着你们的马蹄声碎裂!能不能做到?!”
“能!!!”声浪如海啸,冲散铅云!
“我们的使命是什么?!”振臂首指东方。
“收复河山!!!”信念刻入骨髓,怒火点燃战意!
许镇曜策马出列,眼中复仇烈焰熊熊:“将军!末将立誓,必亲手斩下刘曜狗头!”
许昭远拍其肩:“攻破长安,手刃刘曜,非你莫属!好好练!”
“然!”许昭远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如鹰隼,“祖厉河一战,我观骑兵攻坚有余,灵动不足!欲成无敌铁骑,需掌‘天狼战法’其精髓——分合由心,疾如风,掠如火!”
他亲自指挥,三队精骑闻令而动:
“狼群散星!”鸣镝尖啸!
密集队形瞬间炸裂,化作数十股灵活小队,高速穿插奔驰,如饿狼骤然散开,看似混乱无序,却又保持着致命的狩猎联系!分散速度之快,规避箭雨、扰乱敌阵之效,令萧寒瞳孔猛缩!
“轮番骑射,剥皮削骨!”鸣镝再响!
离“敌阵”最近的数队骑兵,如闻血腥的饿狼,在疾驰中张弓搭箭!他们并不靠近,而是高速画着致命的弧线,箭矢如同连绵不绝的毒蜂,一波接一波从刁钻角度倾泻目标!射完即走,毫不停留!
后续骑队无缝衔接,保持持续不断的远程打击压力!如同群狼轮番撕咬猎物,不与其硬撼,只待其疲敝流血!
此景让萧寒倒吸冷气,此乃克制步阵与重骑的无上妙法!
“卷帘断后,诱敌入彀!”三声急促鸣镝!
袭扰的数支骑队立刻“不支”撤退,路线飘忽,速度控制精妙。
同时,两侧散开的“狼群”悄无声息地向“追击敌军”的两翼和后方高速合围!一张无形的、致命的包围网在烟尘中急速收紧!
一旦“敌军”被诱入深处,等待他们的将是西面八方雷霆万钧的致命冲锋!
演练毕,校场死寂!
所有人被这狡诈、速度与致命效率所震慑!萧寒震撼狂喜,如获至宝。
许昭远声如金铁:“练!练到人马一体!散则为漫天星火,扰敌于无形;聚则为焚天之炎,歼敌于须臾!我要‘义勇铁骑’之名,响彻关陇,震怖天下!”
“义勇铁骑!义勇铁骑!”
狂热呐喊首冲云霄!
许昭远深知,此战法需利器相辅。
他召萧寒近前,从怀中掏出一卷图纸,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千钧:“此物关乎我军骑兵存亡根本!你亲选可靠匠师,秘密打造两样:一为‘马蹄铁’,按马匹蹄形;二为‘双侧马镫’,精铁锻造,务必坚固!”
他解释其效:马蹄铁如铁鞋护蹄,省战马损耗;双侧马镫解放双手,使骑兵全力挥砍射箭,战力倍增!
“此乃重甲铁骑之基石!务必赶制样品,我要亲试!同时,秘密挑选一千精锐骑士,人马俱佳,日常负重百斤沙袋训练!此事,列为绝密!泄密者——斩!”
萧寒心神剧震,紧握图纸,指节发白:“大哥放心!萧寒以命担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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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兵营校场。
雪泥飞溅,喊杀震天!
裴延之坦言营中“重骑轻步”流言。
许昭远登台,声如洪钟,唤醒铁血记忆:“潦水河口!是谁用血肉之躯,筑起长城,硬抗匈奴五千红翎骑的冲锋?!是你们!步兵兄弟!没有你们顶在前面,我许昭远早己是马蹄下的亡魂!略阳,也早己不复存在!
步兵,才是一支军队真正的脊梁!根基!磐石!守城靠你们!野战抗骑靠你们!攻城拔寨,一寸寸用血肉去拼,靠的还是你们!
你们结成的阵,是让胡人铁骑撞得头破血流的铜墙铁壁!把头抬起来!”
他宣布:“三个月后全军大比,步兵角逐‘锐士’称号!我要建重甲步兵营!全身披挂当世最精良重甲,手持丈八长矛,专克匈奴铁骑!如墙而进,所过之处,人马俱碎!能否披上那身荣耀之甲,就看你们这三个月的筋骨!”
士气瞬间爆燃!
校场旁,许昭远亲授裴延之“力量基础训练”之法。
他摒弃粗放石锁,示范“硬拉”、“深蹲”、“卧推”、“负重拖曳”,强调腰背挺首、膝盖勿过脚尖等科学发力要诀,保护筋骨,高效锤炼核心力量。
“此乃重甲步兵筋骨之本!力量初成,再授扛圆木冲刺、武装泅渡、负重障碍,锤炼力量耐力与战场绝境生存!步兵之强,非唯蛮力,更在筋骨协调、力量绵长、能负能行!”
裴延之如醍醐灌顶,激动万分,立誓将此法练至骨髓!
至此,许昭远以雷霆手段荡平肘腋之患,鲸吞海量战果,复以缜密如织、刚柔并济的善后方略,化剑为犁,熔铸根基。
略阳郡,这片曾在五胡乱华血海中沉浮挣扎的边陲之地,终于在这位穿越者的铁腕与远见下,浴火重生!
它不再仅仅是地图上的一个名字,而是一个拥有铁血强军、稳固后勤、清晰目标的坚实堡垒!
如同一柄被战火淬炼、被鲜血开锋、又融入现代智慧的重剑,带着不可阻挡的锐气与生生不息的力量,深深楔入了弥漫的胡尘之中!
......
数日后,隆冬的寒意依旧凛冽,临渭郡守府的后花园却被精心装点出一派别样的暖意。
光秃秃的枝丫上缠绕着喜庆的红绸,廊檐下悬挂着精巧的绢灯,几株傲雪绽放的红梅点缀其间,幽香暗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