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海卫的黎明中带着些许海雾的清润,天刚蒙蒙亮,港湾里己响起此起彼伏的号角声。三十余艘舰船像蛰伏的巨兽,在晨光中缓缓舒展筋骨,水兵们踩着露水爬上桅杆,将黄龙旗、将旗、舰旗依次升起。一时间,各色旗帜在海风中舒展,红的、黄的、蓝的,像一片流动的花海,映得半边天都染了色。
丁汝昌站在“定远”舰的飞桥上,身着簇新的提督官服,胸前的补子在朝阳下闪着光。他望着下方忙碌的水兵,手指无意识地着腰间的佩刀——这把刀陪了他二十多年,从长江水师到北洋,刀锋上的寒光从未减过。“都准备好了?”他问身边的参谋。
“回军门,各舰己按预定阵形列队完毕。北洋主力居中,南洋‘南琛’‘南瑞’列左路,广东‘广甲’三舰列右路,福建船政的‘建威’‘超武’殿后,间距三百米,误差不超过五米。”参谋递上望远镜,“朝廷钦差的‘康济’号己过成山角,辰时三刻准时到港。”
李和在“威海”舰上最后检查信号兵的旗语动作。一个广东水师调来的年轻信号兵紧张得手心冒汗,举旗的手微微发颤。“别怕,”李和拍着他的肩膀,“就按萨帮带教的,‘立正’是黄旗在上,‘前进’是蓝旗左斜,记住了?”年轻兵用力点头,深吸一口气,将旗语动作重做了一遍,这次稳当多了。
邓世昌则在“震洋”舰上搞“战前动员”,他站在甲板中央,声音洪亮如钟:“弟兄们,今天全中国的眼睛都看着咱们!‘震洋’要跑出最快的航速,打出最准的炮弹,让南洋、广东的弟兄们瞧瞧,北洋的新锐舰不是吃素的!”水兵们齐声呐喊,声浪盖过了海浪声。
辰时整,港内响起第一声礼炮,紧接着,三十余艘舰船的礼炮依次轰鸣,二十一响礼炮声震彻黄海。海雾在炮声中渐渐散去,露出远处海平面上驶来的“康济”号,钦差大臣的黄龙旗在桅杆上格外醒目。
“各舰注意,预备——敬礼!”丁汝昌的命令通过无线电传遍各舰。刹那间,所有舰船的炮口齐刷刷上扬,水兵们站在甲板上,肩并肩敬礼,动作整齐划一,连衣角摆动的幅度都不差分毫。
李准站在“广甲”舰上,看着眼前这一幕,低声对身边的管带道:“以前总觉得广东水师不输人,今天才知道,这股子精气神,咱们还差着点火候。”他身后的水兵们望着北洋舰船的严整阵型,眼神里多了几分敬佩。
辰时三刻,“康济”号稳稳靠岸。钦差大臣、户部尚书翁同龢在丁汝昌的陪同下,登上临时搭建的观礼台。翁同龢望着港湾里的舰船阵列,捋着胡须赞叹:“丁军门治军有方,北洋水师果然名不虚传!”他的目光扫过“威海”“震洋”,在崭新的舰体上停留片刻,“这两艘新舰,看着就有气势。”
丁汝昌躬身道:“全赖朝廷支持,南洋、广东、福建水师的弟兄们协力,才有今日之景。”他侧身指向海面,“请大人检阅分列式。”
随着一声令下,“定远”舰率先启航,巨大的舰体破开碧波,航迹如银。紧接着,“镇远”“平远”“致远”依次跟上,北洋主力舰组成的纵队像一条钢铁长龙,在海面上缓缓游弋。李和指挥“威海”“震洋”紧随其后,两舰保持着完美的间距,航速稳定在15节,舰艏的龙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南洋、广东、福建的舰只紧随其后,虽然在整齐度上稍逊北洋,但也各有风采。“南琛”舰的水兵们表演了绳技,在桅杆间灵活穿梭;“广乙”舰展示了快速装填,炮手们动作麻利得让人眼花缭乱;“建威”舰虽然老旧,却打出了整齐的礼炮,炮声节奏丝毫不乱。
观礼台上,翁同龢频频点头,外国领事们则拿出纸笔记录,镜头对准舰队的每一个细节。英国领事在日记里写道:“中国水师的进步令人震惊,其组织性与装备水平,己不亚于欧洲二流舰队。”
辰时将尽,分列式接近尾声。三十余艘舰船在海面上组成一个巨大的“国”字,黄龙旗在阵列中央飘扬。丁汝昌站在“定远”舰上,望着这用钢铁与意志组成的图案,忽然觉得眼角发热——这或许是中国水师史上,第一次有如此多的舰船,为了同一个目标齐聚一堂。
海风吹过观礼台,带着咸湿的气息。翁同龢站起身,对着海面拱手:“此乃国之利器,海疆之幸也!”他的声音被风送向远方,与水兵们的欢呼交织在一起,在黄海的晨光中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