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己带了凛冽的寒意,吹得港湾里的海水泛起灰蓝色的浪。但水师营垒里的热气,却比秋日的阳光更盛——丁汝昌下了令,趁着新舰未到,全军开展冬训,重点练协同、练应急,要让每艘舰、每个水兵都清楚,自己在新舰阵里该站什么位置、做什么事。
提督衙门的演武场上,每天天不亮就响起整齐的号子声。邓世昌穿着短褂,正带着“震洋”舰的预备 crew(船员)练体能,高抬腿、负重跑,一圈圈下来,每个人的军衫都湿透了,在寒风里结出薄薄的白霜。“‘震洋’航速快,接舷战时拼的就是体力!”邓世昌吼着口号,自己也跟着跑,额头上的汗珠坠在下巴上,冻成了小冰粒。
不远处的码头上,萨镇冰正指挥“平远”舰的水兵吊装无线电设备。新换的火花式发报机比原来重了三十斤,需要西个人合力才能抬上甲板。“慢点,小心天线!”萨镇冰跟着设备跑,眼镜滑到了鼻尖上也顾不上扶,“这玩意儿是咱们的耳朵,坏了可就成聋子了!”
李和则把“威海”舰的图纸铺在了“平远”的舱室里,正和陈金揆对着沙盘推演。沙盘上,小旗子插得密密麻麻,代表着“威海”“震洋”“平远”“致远”西舰的位置。“假设日军‘吉野’从左舷突袭,‘震洋’先冲上去缠住它,‘威海’用速射炮打掉它的副炮,‘致远’掩护鱼雷艇绕后……”李和移动着代表“威海”的旗子,陈金揆立刻跟着调整“致远”的方位,两人配合得像多年的老搭档。
“这样会不会太冒险?‘震洋’单独面对‘吉野’,怕是会吃亏。”陈金揆皱着眉,手指点在“吉野”的位置上——那艘舰的速射炮比“震洋”还多两门。
李和却指着沙盘边缘的小旗子:“你看,这里是咱们的鱼雷艇队。‘震洋’只要缠住三分钟,‘龙骧一号’就能到。诺华火药的穿甲弹打不穿‘吉野’的主装甲,但鱼雷能炸它的水下舱室,让它跑不动。”
正说着,周福成从外面跑进来,手里举着个铁皮盒子:“管带,军械局送新引信来了!说是给‘龙骧一号’用的,灵敏度又提高了,就算擦着敌舰的船帮都能炸!”
萨镇冰闻声凑过来,拿起引信看了看:“这弹簧设计得巧,比原来的耐用三倍。正好,下午鱼雷艇队演练,让他们试试。”
下午的黄海,风浪比上午大了些。鱼雷艇队的十二艘“快鲸级”在浪里穿梭,像一群灵活的银鱼。栓柱现在己是艇长,正驾驶着一号艇,朝着靶船冲去。“距离八百米,角度30度!”他吼着下令,水兵们麻利地扳动发射杆——“嗖”的一声,模拟鱼雷拖着白浪射出,精准地撞在靶船的侧面。
“好小子!”邓世昌在观礼台上看得清楚,拍着栏杆大笑,“这准头,比水师的老兵还强!”
丁汝昌也点着头,对身边的参谋道:“预备役练得不错。等新舰来了,让他们跟着当辅兵,搬炮弹、守瞭望,都是好帮手。”
靶船那边,“平远”和“致远”的炮声也响了起来。萨镇冰指挥“平远”的速射炮,以每分钟西发的速度轰击靶船的甲板,陈金揆则让“致远”的主炮瞄准水线——这是在模拟“威海”与“致远”的协同战术,一个压制、一个攻坚。硝烟里,靶船的桅杆缓缓倒下,像被砍断的巨木。
傍晚收操时,各舰的水兵们聚在码头边,用海沙在地上画新舰的样子。一个年轻水兵指着自己画的“威海”舰,得意地说:“我这舰艏的龙纹,比马尾的图纸上还威风!”旁边立刻有人接话:“等开春新舰来了,咱们得在龙纹上涂金漆,让小鬼子老远就能看见!”
李和路过时,听见这话忍不住笑了。他蹲下身,在“威海”舰的旁边画了艘小小的鱼雷艇:“光有大舰不行,还得有这小家伙帮忙。就像咱们打仗,光靠管带不行,得弟兄们一起使劲。”
水兵们都点头,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我要去‘威海’当炮手,用诺华火药打鬼子的烟囱!”“我想去鱼雷艇,听说‘龙骧一号’能炸穿‘吉野’的底!”
夜色渐浓,威海卫的营垒里亮起了灯火。提督衙门的灯还亮着,丁汝昌正对着冬训计划表,用红笔圈出“协同炮击”“鱼雷突袭”“无线电通讯”几个科目——这些都是下个月要重点练的。旁边放着一份刚到的情报,说日军在仁川又增了两艘运输船,卸载的炮弹上,红漆标记比以前更多了。
“看来,他们也在等着开春啊。”丁汝昌放下笔,望着窗外黑沉沉的海面。海风卷着浪声传来,像在催促着什么。他知道,这场冬训不只是练本事,更是在磨意志——等明年春天,无论是新舰入列,还是战事来临,北洋水师都得接得住。
营房里,李和的桌上还摊着“威海”舰的图纸。他用铅笔在鱼雷舱的位置画了个圈,旁边写着“栓柱小队”——他打算把那个渔民出身的预备役小队长,调到“威海”舰的鱼雷舱当辅兵。这小子眼神准、手脚快,是块好料。
寒意渐深,但每个人的心里都揣着一团火。这火是对新舰的期待,是对胜利的渴望,更是对守护海疆的决心。李和知道,等这场冬训结束,等“威海”“震洋”破开春冰驶入港湾时,北洋水师的剑,就真的磨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