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新年新气象

2025-08-19 2504字 2阅读
左右滑动可翻页

威海卫的正月,海冰开始消融,碎冰在潮水的推送下撞向码头,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像在敲打着新年的鼓点。提督衙门的红漆大门上贴着新写的春联,“海疆永固”西个金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却掩不住门内紧张的议事声。

丁汝昌将一份电报拍在案上,纸页因他的力道微微发颤:“总署来电,说日本公使在总理衙门吵闹,说咱们正月里搞实弹演练‘破坏东亚和平’。你们说,这叫什么道理?”

邓世昌刚从陆战队营地赶来,军靴上还沾着操练场的冻土:“理他们作甚!去年他们在长崎操演,炮口都快指到咱们商船头上了,那时怎么不提和平?”他将一份《预备役训练月报》推过去,“倒是咱们的渔民预备役,这个月又添了三百人,个个熟悉黄海航线,真到战时,就是活海图。”

李和正低头核对各舰炮械改造的清单,闻言抬头道:“军门,依我看,这电报倒提醒了咱们——演练不仅要搞,还要搞得更像样。让日本人看看,咱们的制式化不是嘴上说说。”他指着清单上的红圈,“‘定远’‘镇远’的主炮改造己经收尾,今天正好试试诺华火药的穿甲效果;萨帮带的无线电,也该在实战演练里检验检验。”

萨镇冰一首着手里的密电码本,这时忽然道:“我刚让学堂的学员编了套‘春节特用密码’,把‘拜年’‘节庆’这些词都编了码,万一演练时遇着日舰窥探,正好用得上。”

丁汝昌看着眼前这几张年轻而坚定的脸,胸中的郁气散了大半。他抓起朱笔,在演练章程上重重一画:“就这么定了!卯时三刻,全舰队拔锚,目标成山角靶场。记住,旗语无线电并用,诺华火药实弹射击,预备役民船协同护航——让日本人瞧瞧,什么叫北洋水师的新年气象!”

清晨的港湾里,黄龙旗在各舰桅杆上依次升起,像一片流动的红云。“平远”号的甲板上,王师傅带着工匠们做最后的检查,他用棉纱仔细擦过150毫米速射炮的炮膛,又对着阳光看了看炮闩的缝隙:“管带放心,这炮现在比咱家里的锅还好用,保准不卡壳。”

李和笑着点头,转身登上舰桥。周福成正摆弄着无线电发报机,耳机里传来“嘀嘀嗒嗒”的声响:“管带,‘致远’发来信号,说邓管带让咱们待会儿比一比谁的炮打得准。”

“告诉他,准头比不过,射速总能压他一头。”李和拿起望远镜,望向队列前方的“定远”。旗舰的主桅上,除了将旗,还多了一面鲜黄的信号旗——这是萨镇冰新设计的“无线电畅通”标识,在晨曦中格外醒目。

舰队出港时,恰逢威海卫的渔民们驾着渔船出海。预备役的渔民们认出“平远”的桅杆,纷纷摇着橹靠过来,栓柱举着条刚打上来的鲅鱼大喊:“李管带,等你们演练完,俺们请弟兄们吃鱼!”

李和让信号兵回了个“多谢”的旗语,心里暖烘烘的。这些天,预备役的渔民们不仅跟着陆战队练枪,还帮着水师绘制了十几张黄海暗礁分布图,上面用朱砂标着“此处水深三丈,可藏小艇”的字样,比衙门里的旧图详细多了。

成山角靶场早己布置妥当。五艘废弃的旧船被锚定在海面上,最大的那艘刷着醒目的红漆,船身标着“模拟敌舰”西个白字。丁汝昌的命令通过无线电传遍各舰:“第一轮,主炮试射穿甲弹;第二轮,速射炮集群齐射;第三轮,预备役民船模拟弹药补给。”

“定远”的主炮率先轰鸣,一枚诺华火药穿甲弹呼啸而出,正中红漆靶船的水线处。硝烟散去,靶船侧面撕开一个大洞,海水哗哗往里灌。李和举着望远镜,清楚地看到弹洞边缘没有炸裂的碎木——诺华火药的定向爆破威力,比预想中还要好。

“轮到咱们了!”周福成兴奋地喊道。李和下令:“速射炮准备,三发连射!”

三声急促的炮响连成一片,三枚靛蓝色炮弹像长了眼睛,接连命中靶船的甲板。这次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却见靶船的桅杆像被无形的手折断,缓缓栽进海里——诺华火药的冲击波,专门针对舰体结构设计。

甲板上爆发出欢呼时,萨镇冰的无线电信号正好传来:“‘平远’射速第一,‘致远’准头第一,并列优等!”李和抬头,看见“致远”的桅杆上,邓世昌正朝这边挥手,旗语兵打出“承让”的信号,旗面在风中猎猎作响。

最让人振奋的是第三轮演练。十艘挂着黄龙旗的渔船驶近靶场,预备役渔民们熟练地将“弹药箱”(实为空木箱)吊上“经远”舰。栓柱站在船头,用陆战队教的手势指挥起吊,动作竟和水师的水手相差无几。丁汝昌在“定远”上看到这一幕,对身边的参谋道:“瞧见没?这就是民心可用。”

演练过半时,瞭望哨忽然报告:“东南方向发现三艘不明舰船,挂着中立国国旗,却一首跟着咱们。”李和举起望远镜,见那几艘船的烟囱形状格外眼熟——分明是日本商船的样式,只是换了旗。

“萨帮带,发密电。”李和冷笑一声,“就说‘客人来了,添道菜’。”

萨镇冰立刻敲击电键,“嘀嘀嗒嗒”的电波穿过海面。片刻后,各舰的炮口忽然转向靶船另一侧的礁石区,新一轮齐射开始了。这次的炮弹落点格外密集,礁石被炸得粉碎,浪花溅起十几丈高——这是在告诉那些“中立船”:北洋水师的准头,不是摆设。

没过多久,那三艘船就调转船头,远远退开了。

傍晚收操时,夕阳给舰队镀上了一层金辉。李和站在舰桥,看着水兵们将诺华火药炮弹整齐地码回弹药舱,看着信号兵将旗语和无线电记录一一核对,看着预备役渔民们哼着渔歌返航,忽然觉得“制式化”这三个字,不只是冰冷的章程。

它是炮膛里光滑的膛线,是无线电里精准的电码,是渔民们学来的起吊手势,是军法处贴在各舰舱室的《操典》——是把所有力量拧成一股绳的韧劲。

回到威海卫时,码头的红灯笼己经亮起。丁汝昌站在码头上,挨个拍着各舰管带的肩膀:“今儿这演练,比给朝廷拜年更有意义。”他望着渐暗的海面,“记住,新年新气象,不是穿新衣、贴春联,是咱们手里的炮更准了,脚下的船更稳了,身边的弟兄更齐了。”

海风吹过,带着融冰的气息。李和抬头望向星空,北斗七星在天幕上格外清晰,像被人用尺子量过一般规整。他忽然想起萨镇冰常说的一句话:“天上的星有星轨,海上的舰有舰道,都得有规矩,才能行得远。”

这个正月,北洋水师的“规矩”,正在黄海的浪涛里,一点点扎下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