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整饬之音

2025-08-19 1792字 2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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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的威海卫,寒风卷着碎雪,把港湾里的冰层刮得呜呜作响。但比风声更热闹的,是各舰甲板上的锤凿声——按照制式化章程,三十艘舰船的炮位改造正紧锣密鼓地进行,王师傅带着三百名工匠,像给病人诊脉的大夫,挨个给炮闩“号脉”。

“‘扬威’的炮闩是德国老款,得换三个齿轮才能适配诺华火药。”王师傅的小本子上记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号,“‘超勇’更麻烦,炮膛都锈了,得先镗膛,再换炮闩,最少得五天。”

李和站在“平远”号的炮位旁,看着工匠们将新铸的铜制炮闩嵌进炮身。这炮闩是按诺华火药的燃速特别设计的,闭锁速度比旧款快了两成。“试一下。”他朝炮手喊道。

炮手搬起一枚靛蓝色的诺华火药炮弹,稳稳推入炮膛。“咔嗒”一声,炮闩严丝合缝地锁住,没有丝毫卡顿。“成了!”工匠们爆发出一阵欢呼,连王师傅都抹了把汗:“总算没给管带丢人。”

与此同时,邓世昌正在威海卫西的海滩上,给两百名渔民出身的预备役士兵做示范。他穿着陆战队的短装,手里挥着一把短剑:“持枪要稳,出枪要快——记住,你们不是在打鱼,是在保家卫国!”

渔民们大多穿着打补丁的棉袄,握着的步枪还是前几年淘汰的老款,但眼神里透着一股狠劲。一个叫栓柱的青年渔民,枪法准得惊人,三发子弹都打在靶心,邓世昌拍着他的肩膀大笑:“好小子,开春调你去‘致远’当炮手!”

而在水师学堂的教室里,萨镇冰正拿着粉笔在黑板上画无线电波示意图。底下坐着的不仅有年轻学员,还有十几个两鬓斑白的老信号兵。“这‘嘀’是一,‘嗒’是零,组合起来就是字码。”萨镇冰指着黑板上的密电码表,“就像咱们打旗语,不同的组合有不同的意思,只是把旗子换成了电波。”

老信号兵赵大海揉着眼睛,总觉得那些点和线比旗语难认。萨镇冰看出他的难处,递过一张纸条:“赵老哥,您看这个——把‘前进’编成‘101’,‘撤退’编成‘010’,是不是好记多了?”赵大海接过纸条,反复念叨着“101、010”,眉头渐渐舒展。

军法处的衙门里,周馥正审理一桩“军械私藏案”。“济远”舰的一个老炮目,偷偷藏了二十发黑火药炮弹,说是“留着打倭寇时备用”。周馥将《制式化章程》拍在案上:“章程写得明白,黑火药炮弹必须用于演习!你藏着不用,等受潮炸了膛,是想让弟兄们送命?”

老炮目梗着脖子:“我是怕新火药不靠谱……”话没说完,就被周馥打断:“‘平远’试射了三十次,哪次不靠谱?军法不是儿戏,罚你去靶场清理废弹,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回来。”

消息传到各舰,水兵们都不敢再马虎。短短半个月,三万多发黑火药炮弹被集中运到靶场,堆得像座小山。丁汝昌亲自下令:“从今天起,实弹演习只准用诺华火药,谁再用黑火药,军法处首接拿人。”

腊月二十这天,北洋水师搞了场大阵仗——十二艘主力舰列阵黄海,用黑火药炮弹进行“饱和炮击”演练。邓世昌站在“致远”的舰桥上,看着靶船被密集的炮弹炸得粉碎,对身边的李和道:“这些老炮弹,也算死得其所。”

李和却望着远处的无线电天线:“你看‘定远’发的信号,用无线电报的‘速射指令’,比旗语快了足足一分钟。”萨镇冰恰好在旁,补充道:“己经有十七艘舰能熟练用无线电收发密电了,开春再添几台,就能全舰队联网。”

傍晚收操时,港湾里飘起了年夜饭的香味。李和路过渔村,见邓世昌正和预备役士兵们一起包饺子。栓柱举着个包得歪歪扭扭的饺子笑道:“邓管带,等俺们练好了,能不能上‘致远’看看新炮?”

邓世昌往他碗里夹了块红烧肉:“不光能看,还能打!等开春,就让你们跟着舰队出航。”

回到住处,李和发现桌上多了本丁汝昌送来的《制式化进度表》。上面用红笔标着:“炮闩改造完成70%,诺华火药产能每日300发,无线电普及率50%,预备役编练1200人……”每一项后面,都画着一个向上的箭头。

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落在“平远”号的甲板上,盖不住新炮管的寒光。李和忽然想起丁汝昌常说的一句话:“强军不是一夕之功,是雪落无声,却能积成冰山。”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旗语无线电对照手册》,纸页己经被翻得卷了边。

这个腊月,威海卫的风雪里,藏着比往年更足的底气。那些叮当的锤声、整齐的口号、嘀嗒的电波,正一点点编织成一张网——一张用制式化拧成的网,要在即将到来的春天,牢牢护住这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