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威海卫被一场大雪覆盖,船坞旁的脚手架上积着厚厚的雪,像裹了层棉花。舒尔茨带着两名德国助手,踩着雪水走进临时办公室,手里捧着两卷新画好的巡洋舰图纸,羊皮纸边缘还沾着油墨。
“李管带,看看这‘黄海双璧’。”舒尔茨把图纸在桌上铺开,蓝色的铅笔线条勾勒出巡洋舰的侧视图,“我把您说的都加上了——侧舷加了两门120毫米速射炮,煤舱扩大到三百吨,动力舱的隔热层能扛住六十度高温。”
李和俯身细看,图纸上的标注密密麻麻,连炮架的旋转角度都精确到了度。“这尾部的吃水线,是不是还能再调浅点?”他指着船尾,“威海湾的航道浅,太深了容易搁浅。”
舒尔茨立刻拿起铅笔修改:“可以减十厘米,浮力足够。”他忽然指着弹药舱的位置,“这里我加了个应急注水口,万一中弹起火,能立刻灌水灭火。”
两人对着图纸又改了整整一上午,首到日头偏西才定下来。舒尔茨卷图纸时,手指冻得通红:“下个月就能出零件图,江南制造局的车床能加工这些零件吗?”
“我己经让他们从英国买了新的镗床。”李和递给他一杯热茶,“正月里就能到。两艘舰的龙骨,打算正月十五开工,争取三年内一起下水。”
舒尔茨吹着热气笑了:“三年?有我在,两年半足够了。但你们得保证钢材供应——舰体要用西门子的酸性转炉钢,我己经跟柏林那边订了货。”
消息传到江南制造局,工匠们都动了起来。总办魏允恭亲自带着人清理车间,把那些用了几十年的老车床搬到角落,腾出地方放新设备。“这两艘舰,是咱们江南局的脸面。”他在动员会上拍着桌子,“谁要是出了岔子,我摘他的顶戴!”
威海这边,李和让人在船坞旁搭了座工棚,里面用炭火取暖,供工匠们画图、下料。周福成从登州招来的民夫里,挑了五十个识文断字的,跟着洋学堂的学生学看图纸。“这图纸上的圈圈点点,比咱乡下的地契难认多了。”一个叫王二柱的民夫挠着头,手里的铅笔在纸上画得歪歪扭扭。
李和拿起他的纸,指着上面的线条:“这是龙骨的截面图,你看这弧度,得按这个弯度来锻打,差一分都不行。”他忽然想起什么,对周福成道,“去给他们买些算盘来,算尺寸用得上。”
除夕前,丁汝昌带着年货来工棚慰问。他看着墙上贴满的零件图,又看看工匠们手里的钢钎,忽然对李和道:“等开春,把陆战队也调些人来帮忙。他们年轻力壮,正好学些铁匠活、木工活,以后舰上修修补补也用得上。”
李和眼睛一亮:“军门说得是!我正想扩充陆战队,现在有五千人的编制,正好让他们轮流来船厂历练,既练了本事,又帮了忙。”
丁汝昌点点头,拿起一根刚锻好的钢条,掂量着:“这钢质不错,比去年的好。”他忽然压低声音,“旅顺那边的钢铁厂,勘察得怎么样了?”
“己经选好了址,在老铁山脚下,离煤矿近,还隐蔽。”李和凑近了说,“我让矿务局的人估了,那里的铁矿石够炼十年的。”
丁汝昌没再说话,只是望着窗外漫天的大雪。雪落在船坞的顶棚上,簌簌作响,像在为这即将到来的新生,唱着无声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