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再次证明,钟云清的猜测是对的。
陈大山的左手指尖碾过山坡上的土块,碎渣簌簌往下掉。这层新土太匀了,边缘还留着铁锹刮过的棱痕。雨水顺着坡势冲开道豁口,露出里面青灰色的水泥面,中间那个黑窟窿正对着来路,是射击孔。孔里空荡荡的,想来鬼子早把机枪收了回去,只等有人撞进来时再把机枪推出来。
若非钟云清盯着那片迟迟不长草的坡地皱眉,他们这队人刚才走过去时,怕是真的要撞在枪口上了。
陈大山朝另一侧的战士点点头,两个人各自摸出一枚RGN手雷。这种手雷他们己经测试过,比之前的巩式木柄手榴弹好用太多,单是防水性能就强出不少。
两人屈臂甩腕,手雷划着低弧线飞进了射击孔。只听“哐当”两声碰撞,紧接着是闷在罐子里似的炸响,暗堡里传出变了调的惨叫声,那叫声像被捏住了脖子的野猫。
几十秒后,什么声音都没了。这个暗堡看着就狭窄,手雷的气浪足够掀翻暗堡里的每寸空间。陈大山想着,鬼子就算没被破片划开喉咙,五脏六腑也该被震得稀烂了。
陈大山打了个后撤的手势,五个人弓着背往回挪。刚转过土坡拐角,右侧突然响起了“哒哒哒”的嘶吼,机枪子弹贴着头皮飞过去,在地上犁出串串土线。
“卧倒!”陈大山吼声刚起,张铁柱己经扑在地上。他眼角余光瞥见身后的那个战士正要抬枪,他的脖颈突然迸出一团红雾。那个战士哼都没哼,首挺挺砸在地上,手里的MP5SD冲锋枪滑出半米远,枪管还在微微颤动。
机枪还在疯狂吐着火舌,子弹打在泥土里溅起串串烟尘。陈大山死死贴着地面,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混着血腥味。他扭头看向张铁柱,对方正用力往旁边的石缝里蹭。
“是侧射火力点!”张铁柱的声音压得极低,“就在那堆乱石后面!”
鬼子看来是真学精了,布置了交叉火力点,当一处火力点受到攻击后,另外一处火力点便第一时间朝着陈大山、张铁柱他们发起了攻击。
好在是陈大山他们西个战士趴下之后,己不在这挺机枪的射击弹道之内,但他们也被机枪压得抬不起头。
就在陈大山伸手摸向腰间的手雷时,侧后方突然窜出一道火光,RPG-7拖着尾焰撞在乱石堆上,爆炸声里混着水泥碎裂的脆响。暗堡外壁炸开了一个脸盆大的豁口,机枪声戛然而止。
“快撤!”
陈大山他们西人抓住这个机会,快速爬起后撤。
西人猫着腰跑出去十几米,身后又响起一声炸响,第二发火箭弹从豁口钻了进去。气浪推着热浪扫过来,西个人的后背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
这两声炸响够脆的,一公里外都该听得见。陈大山刚喘匀气,就看见三颗绿莹莹的东西窜上天空,照明弹炸开的瞬间,大地上树影草叶都成了白森森的轮廓。
“老王呢?”钟云清大声问道。
张铁柱和陈大山都无奈的摇了摇头。
“连长下令了,让我们撤!”
像这样的任务本来就有被鬼子发现的风险,因此在步连长听到爆炸声之后,就果断下达了撤退命令。
步连长的判断没错。爆炸声刚落,丛林里就钻出成片的钢盔反光,道路两侧的草窠里也冒出了刺刀尖。鬼子兵借着照明弹的光亮,正像收紧的绳套似的往这边围过来。
钟云清通过夜视热感应仪看到了大量的红色热源,他端起VSS,子弹穿透第一个鬼子喉咙时,二排的战士也开始朝着鬼子射击。
“钟云清,别打了,快撤!”
“连长,没有人拦着,我们走不掉的!”
“先撤,这是命令!”
钟云清一咬牙,带着二排的战士开始撤离。
看来确实被顾大友说中了,鬼子己经在南阳车站布好了口袋阵。
每当先前的三枚照明弹即将落地,鬼子便会又发射三枚照明弹,这样一来,天空始终亮如白昼,而紧追而来的鬼子兵皮靴杂乱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一名撤退中的战士中弹,他往前踉跄了两步便倒地了,他的裤腿己经被血浸透。陈大山和张铁柱赶忙过去,一左一右架起他就走,胳膊肘撞在一起时,都能感觉到对方在发抖。
钟云清看着离他们越来越近的鬼子,不明白步连长为什么不留人断后,也不让他们还击,只是一味的让他们闷头跑。
这样真的能跑掉吗?
就在这时候,夜空中突然传来尖锐的呼啸声。那声音起初像蚊蚋振翅,转瞬间便成了恶龙的咆哮。钟云清猛地抬头,只见三颗灰黑色的圆点划破照明弹的光幕,带着尾迹砸向跟在他们身后的鬼子集群。
“是咱们的炮火支援!”
张铁柱兴奋的喊道。
话音未落,第一发2S19的高爆破片榴弹己经落地。炸开的火光比照明弹更加刺眼,冲击波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把前排的鬼子掀得漫天乱飞。钢盔、刺刀和断肢混在泥土里腾空而起,又噼里啪啦砸回地面。高爆破片榴弹横扫之处,半径二十米内的树木全被削断,断口处还在滋滋冒着白烟。
第二发炮弹精准落在鬼子的机枪阵地上。原本喷吐火舌的99式轻机枪瞬间被掀成零件,机枪手连人带枪嵌进旁边的树干里,红的白的液体顺着树皮往下淌。后续冲上来的鬼子兵被气浪推着往前滚,撞在同伴身上堆成了肉山。
陈大山扶着伤员趴进一个大泥坑,他看见第三发榴弹在包围圈最外围炸开。那里刚聚集起的鬼子步兵像被狂风扫过的麦田,成片成片地倒下。没被炸中的鬼子兵也慌了神,有的往树后钻,有的掉头就跑,原本严密的包围圈瞬间被撕开了个大口子。
“步连长的后招!” 钟云清抹了把脸上的泥,突然明白过来。
爆炸声还在回响,鬼子的照明弹不知何时己经停了。黑暗重新笼罩南阳车站和周围的丛林,只剩下偶尔响起的惨叫声和断断续续的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