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天崩开局

2025-08-22 1916字 0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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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的春天,对石星而言,空气里不仅有机油和江风的味道,更弥漫着一种倒计时的焦灼。他,一个灵魂来自未来的穿越者,被困在了这个奔腾年代的身体里。他是1998年毕业的上海知名高校学生。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必须在7月份离职。几个月后,2000年的春节爆竹声一过,他就将踏入一墙之隔的、管彤贤曾痛斥“贪污腐败,道德败坏”的上海港机厂。

这开局堪称天崩。身上仅有五千块钱。在这个房价尚未腾飞的年代,这笔钱在上海也仅仅够维持几个月的温饱,尤其是在即将失业的间隙。更让他心头沉重的是,他知道一个改变无数人命运的日子即将到来——1999年的“5·19”行情。那是一场由政策引爆、席卷整个中国股市的井喷式暴涨。这是穿越者身份赋予他的、为数不多且稍纵即逝的黄金机会。距离5月19日,只剩下屈指可数的几天。

振华港机的浦东南路总部办公楼里,石星坐在嗡嗡作响的电脑前,AutoCAD的界面映着他紧锁的眉头。图纸上的线条仿佛变成了K线图的波动。隔壁1108房间深夜那模糊不清的低语,此刻更像是一种催促。

第二天,石星请了假。 理由很普通:身体不适。他首奔最近的证券营业部。开户的流程在1999年显得有些繁琐,填表、排队、确认身份。当那张薄薄的股东账户卡和资金账户卡终于拿到手时,他手心微微出汗。五千块钱,几乎是他的全部身家,毫不犹豫地存了进去。营业厅里人头攒动,空气中充满了兴奋与茫然交织的气息,牛市的气息正在无声地酝酿。

操作界面是原始的界面。他熟练地输入了代码,上海梅林。这家以罐头食品闻名的公司,将在即将到来的行情中,因为新的业务,莫名其妙成为一匹耀眼夺目的网络概念黑马。他输入了全仓买入的指令。确认键按下,五千元瞬间变成了冰冷的股票数字。散户没有杠杆,没有融资融券,纯粹的孤注一掷。

借钱?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他自己掐灭。在振华,包吃包住,月薪1200几乎就是纯收入,日常开销极小。向同事开口借钱?用什么理由?家里急事?可他在上海并无亲无故。说投资股票?在1999年初,这更像是不务正业的赌博行为,只会引来异样的目光,甚至传到管总耳朵里。他不能冒这个险。五千块,就是他穿越后改变命运的第一笔,也是唯一一笔赌注。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振华的节奏。白天在总部对着CAD屏幕画图,处理来自张家港、镇江生产基地的技术咨询。但石星悄然改变着。

以前下班回到1107,他常常像被抽掉骨头一样瘫在宾馆的标准单人床上躺尸,对着那台电视机,一看就是几个小时。很快,这具年轻的身体就发出了警告:肩膀僵硬酸痛,颈椎转动时咔咔作响——典型的伏案职业病早期症状。来自未来的灵魂深知其害。

他开始锻炼。 不再是“躺尸”,而是利用清晨或傍晚的时间,在宾馆附近、黄浦江畔慢跑。身体在奔跑中逐渐适应,酸痛的肌肉在拉伸中舒缓。更重要的是,这让他头脑清醒,驱散对未来的焦虑。

更让他惊喜的是振华总部大楼的一个“秘密武器”——位于顶楼的员工游泳池。这是管彤贤力排众议、耗费不菲打造的员工福利。他坚信健康的身体是高效工作的基础,尤其在竞争激烈的国际市场。泳池水质清澈,维护得极好,在浦东南路一带,堪称奢侈。

石星换上了新买的泳裤。站在池边,看着碧蓝的水波,他深吸一口气。前世的他是个旱鸭子,但现在,他必须学会。这不仅是为了缓解颈椎压力,更像是一种象征——在即将到来的、充满未知甚至危险的职业转换(跳入据说很腐败的上海港机厂)和人生变局中,他需要学会在深水区生存的技能。

水很凉,初学时笨拙的划水和呛水是难免的。但他坚持着,一次次扑腾,一次次调整呼吸。泳池里人不多,大多是年轻的技术员或管理层。有时,他甚至能看到管彤贤那熟悉的身影也在池边出现,花白的头发在水波光影中格外显眼。这位倔强的老人,游得沉稳有力,目光依旧锐利,仿佛在水中也在思考着振华的全球布局。两人在水中并无交流,石星专注于自己的划水动作,管彤贤则专注于自己的节奏。水面之上,是上海初现峥嵘的天际线;水面之下,一个是即将离开的穿越者努力掌握新技能,一个是公司的缔造者坚守着他的阵地和理念。

石星奋力划动着双臂,水花拍打在脸上。隔壁深夜模糊的电话声、电脑屏幕上的CAD线条、股票账户里孤注一掷的上海梅林、上海港机厂未知的泥潭、还有这奋力划水时感受到的阻力与浮力……所有的一切,都交织在这个1999年燥热的初夏。他必须在7月离职前,让那五千块种子在“5·19”的土壤里,开出改变命运的第一朵花。同时,他需要一副更强健的体魄,去迎接那注定不平静的未来。水面倒映着顶楼的玻璃穹顶,也倒映着他眼中闪烁的、孤注一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