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太平山顶的夜,维多利亚港的璀璨灯火与密如血管的货轮航线尽收李超人眼底。他手中那份价值228亿美元的巴拿马巴尔博亚港出售协议墨迹未干,咽喉要道的控制权即将易主白头鹰贝莱德财团。霓虹映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恍惚间映出1943年汕头逃难船上那个攥着发霉面包的少年,又或是西十年前天安门城楼上、那个身着中山装、第一次重返故土的香港商人。脚下,香港的每一寸繁华都刻着李家的密码:从维港灯光到元朗未开发的土地,从“香港是李家的城”的童言稚语,到中环白领为他控股的电力公司扫码付费的嘀嗒声。
潮州沦陷那年,十西岁的李嘉诚攥着母亲缝进衣角的银元挤上逃港渔船。坊间流传的版本总在此处浓墨重彩:茶楼跑堂被滚水烫伤的腿,塑料厂守夜时结霜的眉毛。史塔威尔在《亚洲教父》中却戳破了“白手起家”的幻影:少年踏进的并非血汗工厂,而是舅舅庄静庵金丝眼镜后审视目光下的中南钟表行。当新婚妻子庄月明带来的檀木匣里躺着三张上环码头边的地契,以及岳父庄静庵资本如金线般织进他的第一间塑胶花厂时,传奇己被悄然篡改。新婚夜,他蘸着红酒在桌布上画下港口吊机的草图,妻子的轻笑犹在耳畔:“父亲说和记黄埔的股份能抵押三成。”他着腕间价值十五港元的塑料电子表,玻璃倒影里是那个饥肠辘辘的少年。
1967年香港地价崩盘。恐慌的英资财团抛售物业,李超人的推土机碾过瓦砾,凭借庄家地皮与资本完成致命一击。香港港口卡特尔的大半股份落入囊中,“现金如维多利亚湾潮水般涌来,将他托上神坛”。1981年深水湾私人俱乐部,殖民政府官员将港口特许状推到他面前,威士忌杯壁凝结的水珠像极了垄断利润的渗出。“香港不需要第二个港口经营者。”大班们的笑声中,货轮泊位费暴涨西倍的协议就此落定。当集装箱吞吐量化作长江实业财报上蜿蜒上升的曲线,香港小工厂主的哀嚎被淹没在浪涛声中——垄断才是真正的印钞机,市场竞争不过是童话。香港市井流传的段子刻薄又真实:“从山顶到海底,你呼吸的空气都姓李。”
1979年潮州,李超人的劳斯莱斯陷在故乡泥泞的村道。车窗外欢迎人群破袄上的补丁刺得他眼眶发烫。“露宿街头的知青...得造公寓。”他连夜签署590万港元捐款单时,秘书提醒足够买下铜锣湾整层商铺。这是精妙的平衡术:在汕头大学奠基仪式上,他拒绝剪彩红绸:“我最大的快乐是去医院不透露身份,看病人康复出院。”慈善晚宴的镁光灯下,他宣布将汕头大学打造成“东方剑桥”。然而,同一双手在1985年操控和记黄埔收购港电时,轻巧绕过35%股权强制要约红线——特权豁免书静静躺在金库最深处;
次日,他便将大陆囤积二十年的浦东地块以百倍溢价抛售。清华大学房地产研究所泄露的报告冰冷地记录着:1200亿人民币,这是李系企业通过“囤地-抵押-拖延开发”模式从中国套现的金额。
他的西铁城手表价值50美元,元朗丰乐围项目却卡在审批环节26年。当环保组织高举标语阻挠,他对记者感慨“审批比长江还长”,转头便让律师团祭出清场令。“资本没有祖国?”他在董事会上敲着巴拿马运河航线图,“可祖国会记住资本的背叛。”
2015年长实总部顶层,李超人推开盘踞英伦三岛的水系图。泰晤士水务、北方燃气公司的标志如钻石缀满网络。“我们要做世界公民。”他对皱眉的长子李泽钜说。
“特许经营权审计明日启动!”巴拿马的保安粗暴合上李超人的公文包。此刻他看清赌局底牌:懂王加征的关税撕碎全球贸易网。1657亿港元出售43个海外港口,24倍市盈率的数字在财报上闪闪发光,唯独留下中国大陆9座码头,像搁浅在时代滩涂的信标。
当李超人将巴尔博亚港的密钥交给贝莱德CEO时,国务院港澳办的声明《莫天真勿糊涂》像匕首般刺来:“巴拿马运河承载中国22.7%海运贸易,究竟想要站在哪一边?”长实会议室里,李泽钜看着美元账户暴涨的228亿资金发抖,父亲却盯着北斗卫星监控屏上绕道克拉运河的中国货轮。“懂王太难预料,不能冒着被没收资产清零的风险”他咳嗽着吞下降压药,“赌局永远在继续...”
移交仪式那天,李超人望着贝莱德旗帜在巴拿马运河畔升起,恍惚看见绑匪张子强当年索要10亿赎金时晃动的刀光——那次绑架暴露了他深不可测的离岸资金池,也教会他财富的本质是流动的幽灵。记者的话筒捅到眼前:“您认为商人需要祖国吗?”他转头凝视货轮烟囱上盘旋的海鸟,任雨水浸透那件穿了三十年的旧西装。
夜雾漫入书房,电视播放着王健林变卖资产的新闻。茶几对面,霍家掌门人摔下报纸:“港澳办就差指着鼻子骂汉奸了!”
长实中心顶层的灯彻夜未熄。晨光刺破维港雾气,他面前摊开两份文件:左侧是贝莱德加价10%的修订协议,右侧是汕头实验室发来的干细胞研究简报——诺奖得主兴奋标注着“延长端粒”的突破。
他想起昨夜读到的《资本论》批注:“当利润达到100%...” 而此刻窗外香港的年轻情侣,正为8平米?房租金与中介嘶吼。垄断铸就的金山压住了几代人的脊梁?他忽然扯松领带,指纹深深按进港易书的签名处,油墨在汗渍中洇成血滴般的暗斑。
棋局将倾,落子无悔。当时代浪潮最终冲垮垄断的高墙,教父终将发现:真正的囚笼既是京都的态度,更是财富筑成的孤岛——面朝大海,却再无船来。慈山寺禅房的香雾似乎从未散去,他对佛像的低语在孤岛上空回响:“我赚的每块钱都流着普通人的血汗。”
檀香木案上,《亚洲教父》被超人用红笔划满批注:“史塔威尔不懂,寻租才是亚洲商业的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