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枭雄末路

2025-08-22 2313字 0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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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海滩的财富江湖里,车文强的名字如同高悬的明月,光芒耀眼却也遥不可及。而在月华之下,汹涌的暗流中,一个名叫周阿毅的男人,正凭借着一股狠劲和攀附的本能,奋力向上游去。圈内人习惯叫他“阿毅”,这个称呼里,带着几分江湖气,也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轻视。

阿毅的起点,远不如车文强那般带着定制店的优雅和戴家小姐的爱情传奇。他的根基,扎在黄河路那片霓虹闪烁、油烟弥漫的餐饮江湖里。从一家不起眼的小饭馆起家,阿毅展现了他与生俱来的精明和狠辣。他能为了一个临街的好位置,与地头蛇斗得头破血流;也能为了攀附某个关键部门的实权人物,在酒桌上喝到胃出血。他深谙“舍得”之道,该送的钱绝不手软,该低头的时候绝不逞强。黄河路的几年厮杀,让阿毅完成了原始的资本积累,更让他编织了一张以“义气”和“利益”为经纬的关系网。他的身边,渐渐聚拢了一批同样草莽出身、渴望出头的兄弟。

命运的转折点,发生在一个觥筹交错的场合。彼时,车文强己初露峥嵘,虽然尚未攀上财富之巅,但其身后隐约的戴家背景和日渐显露的资本手腕,己足以让嗅觉灵敏的阿毅意识到,这是一条真正的“过江龙”。在一次由某位掮客牵线的饭局上,阿毅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了车文强。车文强的沉稳内敛,与阿毅外露的江湖气形成了鲜明对比。但阿毅看懂了车文强眼神深处那抹对财富的渴望和掌控欲,那与他如出一辙,只是层次更高。

酒过三巡,阿毅端着酒杯,走到车文强面前,姿态放得极低,话语却透着赤裸裸的野心和投靠的决心:“车老板,我阿毅在黄河路混了几年,小打小闹,不成气候。今天见到您,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大场面!以后,您就是我阿毅的大哥!我这条命,我这点家当,都跟着大哥走!水里火里,大哥一句话!” 他仰头干掉了杯中烈酒,眼神灼灼地看着车文强。

车文强当时正需要一些在灰色地带游走、执行力强且“懂规矩”的人手。阿毅的狠劲、草根人脉和那份毫不掩饰的效忠姿态,恰好符合他的需求。他微微颔首,没有过多言语,只是举杯示意了一下。这一个动作,在阿毅看来,不啻于一张通往更高阶层的入场券。从此,阿毅对外便以“车大哥的小弟”自居,并迅速将这份攀附转化为实际利益。

很快,机会来了。上海老城厢改造的浪潮汹涌而至。无数开发商盯着那些蕴藏着巨大利润的黄金地块,但复杂的拆迁、盘根错节的地方关系、以及需要平衡的各方利益,让许多背景深厚的公司也望而却步。车文强凭借其能量,为阿毅撬开了一扇门——让他得以介入一个位于核心区域、以“静安别墅”及周边老里弄为主的庞大旧改项目。

这成了阿毅真正腾飞的跳板。他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将黄河路练就的狠辣手段发挥到了极致。他组建的拆迁队效率“奇高”,软硬兼施,威逼利诱,迅速扫清障碍。同时,他利用车文强这张虎皮和自身编织的关系网,打通了各个环节。项目推进之快,让同行咋舌。巨大的利润如同开闸的洪水,滚滚流入阿毅的口袋。他不再满足于小饭馆和夜总会,开始涉足房地产、商贸,甚至模仿车文强,将触角伸向资本市场。他成立了农凯集团,搭建起一个看似多元的商业帝国。

财富的暴增让阿毅夫妇的生活奢靡到了极致。他那位同样高调的妻子,成了上海滩有名的“女金主”,一掷千金购买奢侈品,热衷举办奢华派对。最轰动的一次,是阿毅耗资千万,为其妻举办了一场极尽奢华的生日宴会,甚至请来了当时红极一时的歌星毛献唱,风光一时无两。阿毅本人则热衷于购买顶级豪宅和豪车,他名下的“白公馆”和那辆牌照极其扎眼的劳斯莱斯,成了他身份的新象征。

在公开场合,阿毅对车文强始终保持着毕恭毕敬的“小弟”姿态。他会亲自为车文强开车门,在饭局上主动挡酒,称呼永远是“车大哥”。但在私下里,随着自身实力的膨胀,阿毅内心的野心和对车文强的依赖也在微妙地变化。他不再满足于仅仅做一把锋利的刀,他渴望拥有车文强那样的地位和影响力。他开始利用从旧改项目中攫取的巨额资金,模仿车大哥的手法,在资本市场上小试牛刀,收购上市公司,制造概念,试图复制财富神话。

然而,阿毅终究不是车文强。他缺乏车文强背后那棵真正遮天蔽日的大树,也缺乏车文强在资本运作中那份深藏不露的城府和更高级别的资源整合能力。他的手法更粗糙,更张扬,带着浓厚的草莽习气。他控股的几家公司,股价的异动和其高调的行事风格,早己引起了监管的注意。

当车文强在香港西季酒店顶层呼风唤雨,通过数字王国狂揽数十亿时,阿毅也在上海滩奋力搏杀。他一度以为自己己经无限接近了大哥的背影,他被称为明面上的上海首富。然而,命运的剧本早己写好。当戴老爷子震怒,决定“清理门户”,对车文强祭出“财富消失术”之时,那无形巨手的阴影,也无可避免地笼罩在了与车文强深度捆绑的阿毅头上。

车文强在香港骤然倒台的消息传来时,阿毅正在他新购置的、俯瞰黄浦江的顶级公寓里宴客。觥筹交错间,他志得意满,畅谈着下一个资本运作计划。当心腹脸色煞白地在他耳边低语后,阿毅手中的酒杯“啪”地一声掉落在昂贵的地毯上,红酒如同鲜血般洇开。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血色褪尽,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车大哥……倒了?

那他自己呢?他这艘依靠着车大哥这艘大船才得以远航的快艇,当巨舰倾覆,滔天巨浪之下,焉有完卵?阿毅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那是一种大厦将倾、无处可逃的绝望。他苦心经营的一切,他引以为傲的农凯帝国,仿佛在瞬间变成了建立在流沙上的城堡。上海滩的霓虹依旧闪烁,但阿毅知道,属于他的、或者说,他以为己经抓住的黄金时代,可能己经走到了尽头。他看向窗外繁华的夜景,眼中第一次失去了那种草莽枭雄的锐气,只剩下无边的惶恐和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