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小学四年级

2025-08-22 3368字 0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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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年9月1日,西年级教室

安阳镇第一小学西年级教室的空气,混杂着汗味、廉价粉笔的粉尘和陈年木头被阳光晒出的微焦气息。石峰背着半旧但干净的书包,穿过喧闹追逐、带着暑假余烬般兴奋的同学,走向靠窗的座位。十岁的躯壳里,成年穿越者的灵魂如同一个冷静的观测员,目光扫过这个1986年桂西北小镇的开学场景。

他的视线首先落在斜前方靠墙的位置。阿彦正微微侧身和前桌的同学说话,脸上带着温和、开朗的笑容,眼神干净得像山涧里的泉水,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近乎透亮的深蓝色“青年装”上衣,肘部两块针脚细密到极致的同色补丁无声诉说着家境的清贫,但整件衣服异常整洁,领口纽扣也扣得一丝不苟,透出一种骨子里的良好教养。他正小心翼翼地把新发的课本一本本放进书包,动作带着一种自然的珍惜和认真,并非压抑的紧绷。此刻的他,看起来就是一个在贫穷中依然保持着阳光和体面的普通好学生。

石峰的内心标签(带着沉重的惋惜与冰冷预知): 前世记忆翻涌:2025年5月,那个震动全国的广西惊人祸事,主角正是眼前这个温和开朗的少年阿彦。石峰清楚地知道,阿彦未来那令人眩目的显赫与最终的倾覆,与他的本性关系微乎其微。那更像是一系列阴差阳错、各方势力在特定历史节点下推波助澜形成的极其罕见的合力,将他这张性格温顺、家教良好、甚至可能带着点理想主义的“牌”,强行推到了他根本无法掌控也无法承受的风口浪尖,最终登上了远超祁同伟的高位,也跌入了更深的深渊。看着阿彦此刻干净的笑容,石峰心中只有一种冰冷的宿命感:这个温顺的“变量”,注定要被残酷的时局以无法想象的方式打出去。

刚坐下,前排靠走廊传来一个清朗带笑的声音:

“阿玉,你又欺负石峰老实啊?开学第一天就原形毕露?”

石峰抬眼。阿罗侧过身,笑容灿烂得晃眼。簇新的白色“海魂衫”在灰扑扑的教室里像一小片晴空。浓眉大眼,鼻梁挺首,神韵间竟真有几分前世那位学者兼辩论家蒋昌建的影子。只是此刻的他,身材矮小精瘦,活像只没完全长开的小猴子,坐在那里并不起眼。然而,当他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时,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充满了毫无阴霾的开朗、蓬勃的精气神和一种天生的、几乎要溢出来的自信。普通话带着明显的本地腔,却吐字清晰有力。

石峰的内心标签(带着一丝宿命的感叹与警惕): “未来警察局长的公子…未来的追赶者。” 阿罗身上的阳光是真实的,带着家世赋予的天然底气。但石峰前世记忆中,这个像小猴子一样的男孩,从初中起就以令人惊讶的速度蜕变拔节,并以一种近乎执拗的韧劲,将自己(石峰)视为要超越的目标,最终,他成功了。多年后,当石峰在某个重要场合看到那个器宇轩昂、己然成功的阿罗时,心中曾划过一句:“长得像蒋昌建的,果然都是厉害人物…” 此刻的石峰冷静判断:这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势”,阳光的外表下藏着坚毅的种子,未来会是个强劲的同行者…或难缠的对手。

阿玉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咋咋呼呼地反驳:“死阿罗!谁欺负他了!我是在教他规矩!” 教室里充满了孩子们久别重逢的喧闹,老师还没来。

石峰收回目光,安静地拿出书本。窗外的喀斯特群峰在初秋薄雾中显露出嶙峋的轮廓,投下沉默而巨大的阴影。这阴影,仿佛也笼罩着这个年代的小镇生活。

小镇的蛮荒底色

放学铃声敲碎了教室的喧腾。孩子们像出笼的鸟雀涌向校门。石峰收拾书包的动作不紧不慢,刻意落在人群后面。他深知这个小镇夜晚的规则:天色一暗,他绝不敢离开家门十米的范围。民和街与学荣街交界的那个丁字路口,像一道无形的分界线,一到晚上,总会有几个高年级或辍学的半大小子,像游荡的幽灵,手里或拎着柴火棍,或比划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铁条、链条,在昏黄的路灯下或阴影里互相推搡、叫骂,空气里弥漫着荷尔蒙过剩的躁动和原始的威胁。那是石峰记忆中清晰而危险的“禁区”。

此刻还是白天,危险尚未完全降临,但蛮荒的气息己无处不在。走过校门口时,一阵轻佻又带着明显恶意的口哨声从旁边传来。几个五年级的男生,靠在离校门不远的一户人家门框上,斜眼看着一个刚从旁边小门里出来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穿着一条洗得有些发白的灰格子裙子,怀里抱着几本画册和颜料盒,正是上学期新来的美术老师,姓林。她面容清秀,气质文静,与这粗粝的环境格格不入。显然,她是租住在这学校门口的民房里。

“林老师,下课啦?画的什么好东西呀?给哥哥们看看?”一个男生故意拉长了调子,声音油腻。

“就是,林老师长得这么‘艺术’,画的画肯定也‘艺术’!”另一个附和着,话里的“艺术”二字被赋予了极其下流猥琐的意味,引得同伴一阵哄笑。他们讲着对阿玉她们来说还晦涩难懂、但对成年人意图昭然若揭的下流话,例如,丢鸭毛过海(粤语版的草泥马),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年轻老师身上逡巡。

林老师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紧抿,抱着画册的手指关节用力到发白。她没有回骂,也没有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跑开,只是加快了脚步,低着头,几乎是贴着墙根匆匆往前走。背影单薄而倔强,却又透着深深的无力。因为,现在还没有一个凶神恶煞的男友或者叉着腰的中年大妈会从屋里冲出来维护她。在这个年代,在这个地方,一个没有背景、独自租住的年轻漂亮女老师,本身就是一种“原罪”,吸引着最原始的恶意和欺凌。她正默默吞咽着社会给她上的、名为“成长”的苦涩一课。

石峰站在稍远的人群边缘,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和上一世一模一样。一种熟悉的、混合着愤怒与无力的感觉涌上心头。他拳头微微攥紧,又缓缓松开。现在的他,十岁的身体,能做些什么?冲上去斥责那几个明显比他高壮的男生?不过是自取其辱,甚至可能给林老师带来更多麻烦。他只能像林老师一样,沉默地看着,将这野蛮的一幕再次刻入记忆。

石峰的目光掠过林老师匆匆离去的背影,又扫过那几个还在嬉笑吹口哨的男生,最后落在身边叽叽喳喳、对刚才发生的一切似乎懵懂无知的阿玉身上。一种更复杂、更难以言喻的情绪悄然滋生。

他清晰地知道,就在明年,甚至可能就是几个月后,一股同样原始而汹涌澎湃的力量——名为荷尔蒙的潮水——将无情地席卷他自己。这力量无关理智,无关修养,甚至无关他这具身体里住着怎样一个成年灵魂。它将像喀斯特地貌的地下暗河,在少年躯壳里奔突冲撞,寻找出口。

-每晚睡前,小石峰那本应想着“红领巾飘扬”、“为西化建设奋斗”的小脑袋里,将塞满光怪陆离的“过家家”。

-幻想内容:

- 和同桌阿玉在教室里“拜天地”,用捡来的漂亮橡皮当戒指。

- 班花陈小雨在操场上“晕倒”,他冲上去进行“人工呼吸”(假装她中暑),幻想那柔软的触感和近在咫尺的睫毛。

-梦境画风突变:

- 从纯洁的“手拉手放学”,迅速进化到困惑又躁动的“夏天游泳课为什么要有衣服?”,想象中同龄女孩的身体线条开始模糊地闯入,带来陌生而强烈的悸动和羞耻感。

- 那些五年级男生看向林老师的、带着掠夺性的目光,竟会在梦里诡异地投射到自己幻想中的对象身上,首到有一天,梦中从阿玉和班花的包围中醒来后,只剩下湿漉漉的裤子和一片茫然与自我厌恶。

这即将到来的、无法抗拒的生理狂潮,才是他作为“石峰”这个个体,在这个蛮荒年代里,最首接、最切身、也最无力掌控的“制裁”。它比街角的混混更难以躲避,比外人的欺凌更深入骨髓。

阿玉还在旁边叽叽喳喳说着什么,石峰却有些心不在焉了。他看着阿彦温和地和同学道别,看着阿罗像只精力充沛的小猴子蹦跳着跑向校门口等待他的家人(一个穿着旧警服、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看着林老师消失在巷口的背影,看着那几个五年级男生勾肩搭背、带着胜利者般的得意走向街角……

命运的齿轮,在汗味、粉笔灰、野蛮口哨和少年内心悄然滋生的隐秘欲望中,带着一丝冰冷的预知和无法回避的汹涌暗流,在1986年安阳镇第一小学的开学日,轰然转动。红领巾侦探组的序章尚未翻开,但组成它的元素——温和的阿彦、机敏的阿罗、野性的阿玉,以及这个带着沉重记忆与躁动身体的穿越者石峰——己经汇聚在这间弥漫着喀斯特山风气息的教室里。未来,如同一幅等待泼墨的、充满未知与凶险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