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的香港,夏日的热力蒸腾着维多利亚港的海水,连九龙塘旧公寓里那扇朝西的窗棂,也仿佛镀上了一层熔化的金箔。小琳站在半旧的穿衣镜前,镜面映出的,是一幅连窗外喧嚣都为之静默的画面。
十八岁的她,身量己亭亭玉立,足有1米72,骨架纤细却匀称,像一株初长成的玉兰。她的美是造物主格外偏心的手笔:肌肤胜雪,在午后斜阳里透出温润的珍珠光泽,仿佛能掐出水来。一双大眼,瞳仁是剔透的琥珀色,波光流转间,盛着未经世事的懵懂与一丝天生的、不自知的媚意。鼻梁挺秀,唇形,唇角天然微微上翘,即便不笑,也自带三分甜意。乌黑的长发如瀑,随意地拢在一侧肩头,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精致的锁骨。她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淡蓝色碎花连衣裙,棉布的质地朴素,却更衬得她通体如玉,清艳不可方物。这是一种浑然天成的明星光芒,无需雕琢,便足以点亮陋室。
这间公寓,便是她与父母、弟弟的家。客厅不大,陈设简单,却因她的存在而显得不同。一架漆色斑驳的旧钢琴占据了一角,墙上挂着父母风华正茂时的剧照——父亲剑眉星目,母亲张女士温婉秀丽——无声诉说着昔日的荣光与眼下的落寞。几张旧电影杂志散落在藤编沙发上。她的房间更整洁些,墙上贴着珍·芳达、奥黛丽·赫本的海报,书桌上堆满了时尚杂志和课本。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是她用省下的零花钱买的廉价香皂的味道,努力对抗着老房子特有的潮闷。
父亲最近眉头锁得更紧了。曾经银幕上的侠客,此刻却在现实里为生计奔波碰壁。片约锐减,收入时断时续,家里的气氛如同绷紧的弦。母亲张女士也接不到什么好角色,眉宇间难掩疲惫。作为长姐,小琳默默承担了许多。她会早起为弟弟准备早餐,将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尽量不让琐碎的烦恼去打扰为钱发愁的父母。那份早熟的责任感,让她比同龄人更显沉静,却也藏不住眼底对无忧青春的向往。
这个夏天,中学毕业的她站在了人生的岔路口。家庭的窘迫像无形的巨石,催促着她必须尽快找到出路。继续升学?昂贵的学费是奢望。踏入社会?她能做什么?那张得天独厚、足以颠倒众生的脸,此刻成了最显眼也最迷茫的资本。
就在这个闷热的午后,家里的门铃响了。来客是位姓陈的叔叔,穿着考究的丝质衬衫,腕上的金表在昏暗的楼道里也闪闪发光。他是父亲旧识,如今财力雄厚,正雄心勃勃地收购“丽的呼声”(丽的电视的前身)。寒暄过后,陈叔的目光几乎粘在了小琳身上,那份毫不掩饰的惊艳与估价般的审视,让她本能地微微侧身,长睫低垂。
“关兄,嫂子,”陈叔呷了口茶,声音带着生意人的热络,“你们真是藏了颗明珠啊!小琳这条件,这气质,天生就是吃明星饭的料!现在丽的正是用人之际,我亲自来请。只要她点头,电视台最好的资源,最红的剧本,我都给她铺路!包装、力捧,不成巨星都难!”他描绘的前景金光灿灿,仿佛唾手可得。
父母的脸上瞬间交织着复杂的情绪——有被认可的欣慰,有对机遇的渴望,更有深沉的忧虑。娱乐圈的水有多深?女儿才十八岁,未经世事,如何抵挡那些明枪暗箭?父母低声交换着意见,目光不时担忧地看向女儿。
小琳的心,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剧烈地荡漾起来。镁光灯、华服、万众瞩目……那些海报上的梦想似乎触手可及。可父母眼底的忧色,陈叔那带着某种侵略性的目光,又让她心头掠过一丝寒意。她借口回房拿水,靠在门后,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边,望着窗外被高楼切割的狭小天空,巨大的矛盾撕扯着她:是抓住这根看似能改变家庭命运的稻草,还是守护自己尚且懵懂的青春?
客厅里的谈话还在继续,陈叔的声音带着志在必得的诱惑:“小琳,出来吧,别害羞!签个字,你的星光大道,叔叔今天就给你点亮!”他掏出一份文件,推向茶几中央。
就在这时,公寓那扇并未关严的大门,被一只戴着雪白手套的手,礼貌而笃定地推开了。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门口的光影里,站着两个人。
石松,一身剪裁极尽完美的米白色亚麻三件套西装,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松。他并未戴墨镜,深邃的眼眸如同平静的深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又掌控一切的从容。他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目光精准地越过陈叔,落在客厅角落那抹淡蓝色的倩影上,带着纯粹欣赏艺术品般的赞叹,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猎人锁定目标的锐利。
挽着他手臂的周璇,则是一幅流动的优雅画卷。一件月白色云锦旗袍,勾勒出曼妙身姿,领口别着一枚小巧的翡翠蜻蜓胸针。她未施浓妆,眉目如画,气质清贵绝伦,仿佛自带了柔光滤镜。她的视线同样落在小琳身上,带着温和的审视,如同在欣赏一块未经雕琢的稀世美玉,眼底掠过一丝同为绝色佳人的了然与……淡淡的悲悯。
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陈叔脸上的笑容僵住,认出来人后,瞬间变得局促甚至有些惶恐:“香港首富,石……石生?周太?您二位怎么……”
石松并未理会陈叔,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穿透了屋内的紧张:“关先生,张女士,不好意思打扰了。刚才在楼下,偶然听到府上有一位明珠般的佳人,忍不住想上来一睹芳华。” 他的目光终于正式落在小琳身上,那眼神专注而首接,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让少女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果然,百闻不如一见。丽的小小荧屏,怕是难以承载其光芒。”
周璇适时地开口,声音如清泉击玉,温婉却自带威仪:“小琳,不必紧张。我们来自环亚影业。石先生的意思是,”她看向丈夫,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后,继续道,“你的美,值得一个更广阔、更纯粹、也更能保护你这份璞玉之质的舞台。环亚新人培养计划,或许更适合你起步。不急于一纸合约,先看看世界,学学本事,如何?” 她的话语像一阵清风,吹散了陈叔带来的那种急功近利的燥热,也微妙地暗示了丽的电视可能存在的复杂环境。
小琳怔怔地望着门口那对璧人。石松的目光深邃如海,带着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看透人心的力量,让她脸颊微微发烫,心头涌起一种陌生的悸动。而周璇的优雅、高贵和那份同为女性的体贴理解,又让她心生向往和一丝莫名的安全感。陈叔描绘的“星光大道”瞬间变得粗糙而廉价,眼前这对神秘尊贵的夫妇所展现的“世界”,才真正符合她心中对“星途”的朦胧想象。
石松向前优雅地迈了一小步,目光始终锁在小琳那双清澈又带着迷茫的琥珀色眼眸深处,仿佛要首接烙下印记。他微微一笑,那笑容温和儒雅,却像投入少女心湖的一颗石子,漾开了层层叠叠、注定无法平静的涟漪。
“考虑一下,关小姐。”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信服的魔力,“你的未来,不该是夏日里匆匆采摘的花朵。它值得被精心呵护,在最好的时光里,绽放最璀璨的光华。” 他伸出手,一张印着繁复帝汶岛图腾、烫着暗金“石”字徽章的名片,静静地躺在掌心,递向那不知所措的少女。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小琳白皙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她看着那张名片,又抬眼望向石松深邃的眼眸,那里面似乎有星辰大海,也有她此刻懵懂未知的、名为命运的漩涡。一丝属于少女的、对成熟魅力毫无防备的憧憬(恋爱脑的初兆),在她纯净的眼底悄然萌生。1979年这个闷热的夏日午后,这个名叫关之琳的绝色少女,人生轨迹被一双无形而强大的手,轻轻拨动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