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舌战礼堂浊浪翻,清光一缕破云开

2025-08-20 5169字 6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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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修厂礼堂,往日开大会的喧嚣被一种令人窒息的肃杀取代。主席台上方挂着鲜红的横幅——“抓革命、促生产,深挖思想根源批判会”。台上坐着几个面孔严肃、穿着灰色或蓝色中山装的工作组成员,居中一人约莫五十岁,戴黑框眼镜,眼神锐利,正是组长郑组长。李副厂长坐在工作组旁边,脸色紧绷,看不出情绪。杨厂长则坐在稍远些的位置,面容沉静,只是偶尔端起搪瓷茶杯抿一口。

台下黑压压坐满了工人,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没人敢大声说话,只有不安的咳嗽声和凳子腿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南易被安排站在主席台侧前方一个临时划出的“受教区”,孤零零地面对全场目光的审视。他能感觉到无数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有同情,有担忧,有好奇,也有幸灾乐祸。系统赋予的“危机洞察”被动隐隐发烫,让他清晰地感知到来自主席台崔大可方向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恶意。

**崔大可的“控诉”与三大罪状**

会议开始,郑组长面无表情地念了一通文件,阐述了当前“阶级斗争新动向”和“深挖思想根源”的必要性。冗长的开场白后,他目光扫向台下,声音陡然拔高:“下面,请机修总厂后勤管理员崔大可同志,揭发批判食堂主厨南易同志的严重错误思想和行为!”

崔大可像打了鸡血一样,猛地从李副厂长身后站起来(他竟也混到了主席台边缘),手里攥着几张写满字的纸,脸上带着一种扭曲的正义感和亢奋。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尖利地响彻礼堂:

“革命的同志们!工作组的领导们!我今天,怀着无比沉痛和愤怒的心情,要揭发我们食堂主厨南易!他披着‘关心工友’、‘改善伙食’的外衣,干的却是挖社会主义墙角、腐蚀工人阶级思想、破坏革命团结的勾当!他的问题,罄竹难书!我主要揭发他三大罪状!”

他挥舞着手中的纸,唾沫横飞:

“**第一,肆意浪费,破坏计划供应!** 南易为了博取个人名声,不顾国家困难,不顾计划纪律!他用珍贵的香油拌咸菜丝!他用计划外的边角料给学徒工开小灶!他甚至用本该喂猪的白菜帮子、萝卜缨子、还有废弃的油渣碎末来做菜,美其名曰‘变废为宝’,实则是浪费宝贵的劳动力和燃料!更严重的是,他擅自改动伙食标准,把粥熬得那么稠,把菜炒得那么香,严重超支了粮油定量!同志们,这是不是在挖社会主义的根基?是不是在破坏国家的计划供应?!”

崔大可的声音极具煽动性,台下一些不明真相的工人开始交头接耳,看向南易的目光带上了怀疑。

“**第二,收买人心,培植个人势力!**”崔大可声音更高,“南易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就是为了收买人心!看看食堂那些工人,被他一点小恩小惠就收买了,只知道夸南师傅好,忘记了勤俭节约的革命传统!他还拉拢食堂的学徒工,教他们一些‘花架子’手艺,灌输资产阶级享乐思想!同志们,他这是在腐蚀我们工人阶级的纯洁性!是在培植他个人的小山头、小圈子!其心可诛!”

这番指控更恶毒,首接将南易的善举污名化为政治野心。台下骚动更大了。

“**第三,生活作风败坏,乱搞男女关系!**”崔大可抛出了最恶毒的炸弹,脸上带着猥琐的得意,“南易利用食堂工作之便,与厂医务室医生丁秋楠同志关系暧昧不清!多次私下送饭送菜,大献殷勤!更严重的是,他与本厂困难职工梁拉娣同志也纠缠不清!梁拉娣家屋顶漏雨,他不通过组织,擅自用废弃材料去修,还多给梁家孩子馒头!同志们,这难道仅仅是关心吗?这分明是生活作风败坏,是资产阶级腐朽思想的体现!是道德沦丧!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资格站在食堂这个为工人阶级服务的重要岗位上?我强烈要求工作组、厂领导,严肃处理南易!清除这个害群之马!”

崔大可的“三大罪状”如同三颗重磅炸弹,在礼堂里掀起轩然大波!台下彻底乱了,议论声嗡嗡作响。浪费、收买人心、生活作风败坏!每一项在那个年代都是足以致命的指控!尤其是最后一项,更是能彻底毁掉一个人的名声!

李副厂长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杨厂长眉头紧锁,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工作组郑组长脸色阴沉,目光锐利地射向南易:“南易同志!对于崔大可同志揭发的这些问题,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南易身上。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压下!

**南易的辩驳与“清者自清”的光晕**

南易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他能感觉到系统赋予的“清者自清”光环在微微发热,像一层无形的屏障笼罩着他。他抬起头,目光坦荡地迎向工作组和全场,声音清晰而沉稳,没有一丝慌乱:

“郑组长,各位领导,工友们!对于崔大可同志的不实指控,我逐条说明!”

“**第一,关于浪费和破坏计划!**”南易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凛然正气,“我南易在食堂工作,每一粒米,每一滴油,都记录在册!用料单就在这里!”他猛地从怀里掏出厚厚一叠单据(正是前几天让李副厂长查过的那份),“请工作组、请厂领导、请广大工友查验!我做的每一道改良菜,所用的香油、酱油、甚至那点油渣,都严格控制在计划内,甚至有所结余!用白菜帮子、萝卜缨子、窝头碎,是为了在计划内最大限度利用食材,避免浪费,让工友们吃得饱一点,有力气干活!这何错之有?难道看着好端端的菜叶烂掉,看着工友们喝清汤寡水的糊糊,才叫符合计划?才叫勤俭节约?那是对粮食的犯罪!是对工人兄弟劳动成果的漠视!”

他这番话铿锵有力,有理有据!尤其是当众亮出用料单,更是有力的实证!台下不少工人想起食堂伙食的改善,想起那香喷喷的油渣包子和菜心粥,纷纷点头,议论的风向开始悄然转变。“清者自清”光环似乎悄然生效,让那些原本有些怀疑的工人,此刻更倾向于相信南易的解释。

“**第二,关于收买人心、培植势力!**”南易目光扫过台下,带着一丝悲愤,“我南易一个食堂厨子,要什么山头?要什么圈子?我教刘麻子、柱子手艺,是希望他们能更好地为工友们服务!工友们夸我两句,是因为我做的饭让他们吃饱了肚子,暖和了身子!这是收买吗?这是工人阶级之间最朴素的认可!如果让工友吃饱饭、吃好饭就是收买人心,就是资产阶级享乐,那我南易认了!但我问心无愧!我的锅铲,只对着灶台,只想着怎么让工友们吃得饱、吃得好,有力气建设社会主义!”

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语,带着强烈的感染力!台下许多工人被触动了。是啊,南师傅就是想让大家吃好点,有什么错?掌声!零星的掌声突然从工人中响起,虽然很快被压抑下去,却像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打破了死寂!

崔大可脸色一变,没想到南易如此能言善辩,更没想到工人中会有人鼓掌!

“**第三!**”南易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无比,目光如刀锋般刺向崔大可,“**关于生活作风败坏!这是最无耻、最恶毒的污蔑!**”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丁秋楠的挺身与梁拉娣的哭声**

“我与丁秋楠同志,清清白白!”南易一字一句,斩钉截铁,“丁大夫工作认真负责,体弱多病。我作为食堂工作人员,在计划允许范围内,给她送过一碗病号粥,一碗用白菜心熬的清粥!这违反了哪条纪律?体现了哪门子的作风败坏?难道革命同志之间,连最基本的关心都不允许了吗?”

他的目光转向台下角落,声音带着一种沉痛的力量:“至于梁拉娣同志!她一个人拉扯西个孩子,生活何等艰难!屋顶漏雨,孩子病倒,家里断粮!我南易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向厂领导反映,领导说材料紧张!发动工友互助,工友们也有难处!我利用休息时间,去废弃材料堆捡些还能用的边角料,帮她修个屋顶,让她和孩子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这难道有错?难道看着她和孩子在漏雨的屋子里挨冻受饿,才叫作风正派?才叫道德高尚?!崔大可!你口口声声革命、道德,可当梁拉娣家孩子饿晕过去的时候,你在哪里?你除了躲在背后造谣生事、落井下石,你还做了什么?!”

南易的质问如同惊雷,在礼堂炸响!他不仅反驳了污蔑,更是将矛头首指崔大可的卑劣!台下群情激愤!梁拉娣家的事,许多人都知道,此刻被南易血淋淋地撕开,再联想到崔大可平时的为人,谁是谁非,一目了然!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而坚定的声音在礼堂后方响起:

“我证明!”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丁秋楠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白大褂,身姿挺拔如寒梅,清丽的脸庞上没有一丝慌乱,只有坦荡和凛然。她迎着所有人的目光,一步步走到主席台前,面向工作组和全场工人。

“郑组长,杨厂长,各位工友。”丁秋楠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南易同志给我送过两次食物。一次是萝卜豆腐羹,当时我感冒咳嗽,他作为食堂工作人员,基于对厂医健康的关心,在计划允许范围内,用废弃的豆腐干边角和萝卜熬制。另一次是白菜心粥,同样是用计划内食材。这两次,我都开具了等值的处方药物作为交换(她从口袋掏出两张处方笺),符合厂医务室与食堂关于病号餐的互助规定。不存在任何超越同志关系的往来。崔大可同志的污蔑,是对我人格的侮辱,也是对革命同志情谊的亵渎!”

丁秋楠的挺身而出和出示的处方证据,如同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崔大可脸上!也彻底洗刷了南易“生活作风”的污名!台下瞬间爆发出更大的议论声,看向崔大可的目光充满了鄙夷!

“哇……”压抑的哭声突然从人群中爆发。梁拉娣抱着刚刚能下地、还虚弱的大毛,哭喊着冲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主席台前:“领导!工友们!南师傅是好人啊!天大的好人啊!他救了我家大毛的命!他给我们修屋顶!他要是坏人,天底下就没有好人了!崔大可他……他不是人!他才是害人精啊!”梁拉娣的哭诉,带着底层妇女最朴素的愤怒和绝望,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心上!

礼堂彻底乱了!工人们积压的情绪被点燃了!

“崔大可滚下去!”

“污蔑好人!”

“南师傅冤枉!”

**杨厂长的定音与余波未平**

“肃静!肃静!”郑组长用力敲着桌子,脸色铁青。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崔大可的所谓“材料”漏洞百出,南易的辩驳有理有据,丁秋楠的证明无可辩驳,梁拉娣的控诉更是激起了公愤!工作组是来“抓典型”的,不是来被工人轰下台的!

他看了一眼旁边脸色煞白、浑身发抖的崔大可,又看了一眼自始至终沉默但脸色极其难看的李副厂长,最后将目光投向杨厂长。

杨厂长放下茶杯,缓缓站起身。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全场的喧嚣:

“同志们!安静!”

礼堂瞬间安静下来。

杨厂长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南易身上:“今天这个会,开得好!开得及时!让我们看清了真相,也分清了是非!”他这话一语双关。

“南易同志,关心工友,在计划范围内想方设法改善伙食,提高工人积极性,出发点是对的!方法上虽有值得商榷之处(指发动互助),但心是好的!至于生活作风问题,纯属子虚乌有!丁秋楠同志和梁拉娣同志的证明,就是最好的回答!”

他话锋一转,锐利的目光射向崔大可:“崔大可同志!捕风捉影,捏造事实,诬陷同志,破坏团结!性质极其恶劣!工作组和厂里,会对你进行严肃处理!停职反省期间,好好想想你的问题!”

他又看向郑组长:“郑组长,您看……”

郑组长骑虎难下,但杨厂长己经定了调子,现场工人情绪又如此激动,他只能顺坡下驴,勉强点了点头:“嗯。杨厂长说得对。这次会议,暴露了问题,也教育了大家。南易同志的问题,属于方式方法问题,要引以为戒,但主要责任在崔大可的诬告!工作组会继续深入调查崔大可的问题!散会!”

一场来势汹汹的批判会,在南易的据理力争、丁秋楠的勇敢作证、梁拉娣的血泪控诉、杨厂长的关键定调以及“清者自清”光环的微妙影响下,以崔大可的彻底失败和南易的惊险过关而告终!

工人们簇拥着南易走出礼堂,像迎接英雄一样。丁秋楠远远地看了南易一眼,转身默默走向医务室。梁拉娣抱着大毛,对着南易离去的方向,流着泪深深鞠了一躬。

南易回到食堂,看着那熟悉的灶台,心中百感交集。他意识中,“坚守灶台,聚拢人心”的任务进度条,从0%瞬间跳到了**80%**!满意度更是从35%回升并稳定在了**37%**!

危机暂时解除,但南易心中却没有多少喜悦。崔大可被带走时那怨毒的眼神,李副厂长散会时那阴沉的脸色,郑组长那不甘的表情,都告诉他,这场风暴,远未结束。崔大可虽然倒了霉,但李副厂长还在,工作组还在,这机修厂的水,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浑。

他走到灶台前,拿起火钳,拨开炉灰,露出底下红彤彤的炭火。他添了几块煤,橘红色的火焰再次升腾起来,映亮了他沉静而坚定的脸庞。灶台的火不能熄,心里的火更不能灭!下一场风雨,他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