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十二章 初焰
黑暗。粘稠的、冰冷的黑暗。林默的意识在其中沉浮，如同坠入无光的深海。右臂深处，那幽绿的“菌毯”搏动着，传递着冰冷的“饱足”和一丝被强行中断进食的“不满”。大丫被冻僵般的尖叫，在记忆里回荡，撕扯着他最后的神智。
冷…好冷…
不是身体的冷。是灵魂被浸透的冰寒。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被那冰冷的“秩序”同化的刹那——
一点微弱的暖意，像黑暗中遥远的星火，极其突兀地，灼烫了他死寂的感知。
不是来自右臂那冰冷的“菌毯”。是…左手？不…是身下？
林默沉重的眼皮猛地颤动了一下。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噼啪声…钻进了他的耳朵。
不是水声，不是风声。是…干燥的纤维在热力下崩裂、卷曲的声音！
紧接着，一丝极其稀薄、却带着致命诱惑力的…暖意…极其微弱地，拂过他僵硬的脸颊！
这暖意太微弱了，在洞穴刺骨的阴冷中几乎可以忽略。但对于在冰冷绝望中浸泡了太久、连灵魂都快冻结的林默来说，这丝暖意，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他濒死的神经上！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依旧模糊，残留着眩晕的黑影。但他涣散的瞳孔，死死锁定了身下枯叶堆的方向——正是昨天他放置干燥苔藓碎屑的地方！
就在那里！
几点极其微小、如同初生萤火虫般的橘红色光点，在几片深色苔藓的纤维缝隙里，极其顽强地、一跳一跳地闪烁着！它们太小了，太微弱了，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难以察觉，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洞窟的寒冷彻底吞噬！
是火！是火！！！
林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滚烫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一抽！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瞬间冲垮了冰冷和麻木！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嘶哑的抽气声，身体因为极度的激动和虚弱而剧烈颤抖起来！
他看到了！在那些闪烁着微光的苔藓碎屑旁边，几滴暗红、半凝固的…是他的血！刚才挣扎时喷溅出去的！正是那几滴滚烫的鲜血，如同最后的火种，落在了干燥的苔藓上！
“火…火…” 他嘴唇哆嗦着，嘶哑地挤出破碎的音节，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他完好的左手，不顾虎口撕裂的剧痛和失血的虚弱，爆发出最后的潜能，疯狂地在身下的枯叶堆里扒拉！他需要燃料！更多！更快！在这一点点微弱的火星熄灭之前！
干燥的、细小的枯枝！昨天收集的、相对干燥的苔藓碎片！甚至是一些腐朽的、易于引燃的枯叶！他用冰冷麻木、满是血污的手指，以一种近乎癫狂的速度，将这些引火物，小心翼翼地、又无比急切地，堆拢到那几点微弱火星的上方！形成一个极其脆弱、如同鸟巢般的小小“火塘”！
动作牵动了右臂的“菌毯”。一股强烈的、冰冷的“不适”感瞬间传来！仿佛那搏动的核心被这突如其来的、代表着“无序高温”的存在所激怒！林默能清晰地“感觉”到，覆盖伤口的“菌毯”猛地收缩了一下，搏动变得急促而不安，甚至传来一丝冰冷的“警告”意味！那些深扎进筋腱和骨骼的“根须”，也传递出细微的、带着排斥的波动！
滚！林默在意识里狂暴地嘶吼，用尽全部意志强行压制住那股冰冷的干扰！他不能分心！绝不能！
他颤抖着，将左手拢成一个小小的、漏风的“罩子”，极其小心地护住那堆拢的引火物和下面那几点微弱的火星。他鼓起腮帮，用尽肺里最后一点滚烫的气息，对着那“鸟巢”的中心，极其轻柔、又极其绵长地…吹气！
呼…
呼…
气息带着他滚烫的体温和求生的渴望，拂过枯叶和苔藓的缝隙。每一次吹气，他都死死盯着那中心！
一秒…两秒…时间仿佛凝固。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如同热炭迸裂的声音响起！
一点更大、更明亮的橘红色火星，猛地从枯叶和苔藓的缝隙里蹦了出来！紧接着，又是一点！两点！
如同得到了信号，一缕极其纤细、近乎透明的、带着淡蓝色边缘的…火苗！如同初生的精灵，极其柔弱地、颤巍巍地…从“鸟巢”的中心，舔舐着上方干燥的苔藓碎片，探出了头！
光！真正的光！橘红色的、跃动的、带着生命温度的光！
虽然只有指甲盖大小，微弱得随时会被风吹灭，但它真真切切地燃烧着！散发着…热！
一股微弱却真实不虚的热浪，瞬间拂过林默拢着的、冰冷麻木的手指！
这触感如同高压电流，瞬间贯穿了他全身！巨大的、无法言喻的狂喜和酸楚，如同决堤的洪水，狠狠冲垮了他所有的堤防！滚烫的液体瞬间模糊了视线！
“火…着了…着了…” 他嘶哑地重复着，声音哽咽，带着哭腔，又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虔诚。
“哥…？” 旁边传来大丫微弱、带着巨大困惑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呼唤。小丫头刚才被那冰冷的吸力冻得几乎昏厥，此刻蜷缩在枯叶堆里，正瑟瑟发抖地抬起头。她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了哥哥那只完好的手拢着的地方…有光？橘红色的…在跳？
是…是火？
这个词像一道微弱的光，刺破了她被恐惧和寒冷冻结的思维。她小小的身体猛地一震！
“火！是火！” 大丫嘶哑地尖叫起来，声音里充满了死里逃生的巨大狂喜！她连滚爬爬地扑到林默身边，冻得青紫的小脸凑近那簇微弱的火苗，贪婪地感受着那一点点、却足以点燃生命希望的温度！她甚至下意识地伸出冰冷的小手，想要去触摸那温暖的光源！
“别碰！” 林默嘶哑地喝止，声音严厉。他依旧小心翼翼地拢着手，维持着那微弱的气流，让那簇初生的火苗贪婪地舔舐着上方干燥的苔藓和细小的枯枝。
噼啪…噼啪…
更多的纤维被点燃，发出欢快而微弱的爆裂声。那簇橘红色的火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顽强地向上窜了一点点！变得更亮！更稳定！散发出的热浪，也更清晰地拂过林默和大丫冰冷的脸颊！
暖！这是真实的、属于生命的暖！
林默死死盯着那跳跃的火焰，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映照着两团小小的、却无比炽热的橘红色光芒。那光芒，似乎也驱散了他眼底深处凝结的绝望冰层。
然而，就在这初生的温暖旁边，他右臂上那层幽绿的“菌毯”，搏动得更加急促而紊乱。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排斥和隐隐不安的“信息流”，持续不断地冲击着他意识的一角，如同在温暖的春日里，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吐出了冰冷的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