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新朝的危机

2025-08-18 3726字 5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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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梵音裹新毒

科伦坡的硝烟尚未散尽,德里红堡的庆功宴觥筹交错间,一股阴冷的暗流却悄然在恒河平原的村落与市井中弥漫。王承恩那老狗般警觉的鼻子再次立功,他呈上的密报带着比腐烂尸体更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陛下…老奴手下的‘净街虎’(新设的低调密探组织),在北方邦几个刚分完田地的村子里…嗅到点不对劲的味道。”

他压低声音,浑浊的老眼闪着寒光,“有些…有些穿着破旧婆罗门黄袍的老家伙,没被吊死,逃到乡下去了。他们不敢明着反对分地,却…却钻进了低种姓新分到的宅子里,说是‘怜悯众生’、‘指点迷津’!”

“哦?”我放下酒杯,眼神瞬间锐利,“指点什么迷津?种地还是经商?”

“都不是!”王承恩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悸,“他们…他们捧着古老的《梨俱吠陀》残卷,用最温和、最悲悯的语气,告诉那些刚刚尝到点甜头、内心却依旧惶恐不安的新主人:‘田宅浮财,皆是幻影。此生受苦,乃前世业报。唯有虔心侍奉神明,严守本分(指旧种姓职责),广积善业,方能…来世托生于高种姓,永脱苦海…’”

我听着,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天灵盖!好毒的计!好阴的刀!“他们这是在给老子釜底抽薪啊!” 我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盘乱跳,“老子用血与火砸碎了他们骑在人头上的金枷,他们就用这‘来世福报’的迷魂汤,给老子刚放出来的奴隶,重新套上更牢固的精神枷锁!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把刚分到手的田地、宅子、甚至老婆孩子,再‘虔诚’地供奉给那些伪佛!”

肖小小灵魂里对宗教洗脑的警惕性瞬间拉满!这比明刀明枪的叛乱更致命!“查!给老子狠狠地查!”

我眼中杀意沸腾,“凡散播此等妖言者!不管他披着什么皮!给老子揪出来!公开审判!罪名就是…‘以伪经乱法,以虚妄惑众,图谋颠覆新制’!审判完,吊死在村口!让那些还做着‘来世婆罗门’美梦的糊涂蛋看看,他们的‘指路人’,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精神领域的战争,其凶险残酷,丝毫不亚于血肉横飞的战场!伪佛的鸩酒,必须用最暴烈的铁血,当众泼洒在地!

191:新炉锻旧刃

断链堡的铸铁工坊,炉火依旧炽热,锤声依旧轰鸣。但气氛却悄然变了味道。范·德·坎普看着第一批五十支终于走下简陋生产线、闪烁着冷硬金属光泽的带膛线“新式火铳”,脸上却没了最初的狂热,反而笼上了一层阴霾。

他偷偷瞥了一眼不远处,正爱不释手地着新枪、独眼中闪烁着骇人光芒的卡鲁鲁,又迅速低下头。“大酋长…这枪…威力虽大,但制作极其繁复,保养更是困难…”

范·德·坎普斟酌着词句,试图保留一些关键,“比如这膛线的打磨精度,装药量的控制…稍有差池,极易…炸膛。”

“炸膛?”卡鲁鲁头也不抬,粗糙的手指划过枪管内部那细微的螺旋纹路,声音低沉,“炸膛,总比打不穿白鬼的盔甲强!继续造!姆本巴!挑最机灵、最忠心的崽子,跟着学!我要的不只是枪!我要的是能造枪、会修枪的自己人!”

姆本巴大声应诺,眼中是与卡鲁鲁如出一辙的、对力量的贪婪。

范·德·坎普心中一沉。他教授技艺,本是为了活命和金子,内心深处未尝不存着“技术优势”这张最后的保命符。可看着那些黑人学徒眼中迅速褪去敬畏、取而代之的是对力量本身的狂热模仿和掌控欲,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些“墨徒”学得太快!野心膨胀得更快!他们不再满足于做一把被挥舞的刀,他们想成为锻造刀的人!甚至…成为持刀的手!

“或许…我该在装药配方上…留一手?”一个危险的念头在范·德·坎普心中滋生。但看着卡鲁鲁抚摸枪管时那如同抚摸情人肌肤般的专注与占有欲,他知道,任何小动作,都可能被解读为背叛,代价…将是生不如死。

新炉锻造的利刃,在赋予使用者撕碎旧敌力量的同时,也在悄然孕育着反噬其主的凶险獠牙!

192:胡语唤爷声

德里城郊,一处新分得的地主宅院改成的“屯垦所”内。烛火摇曳,映照着简陋却整洁的房间。李老三,那个曾在篝火旁红着脸用银子“求亲”的靖难军老兵,此刻正手足无措地站在床边,黝黑的脸上汗津津的,混杂着狂喜、紧张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茫然。

床上,他那位眼睛像小鹿的泰米尔妻子米塔,脸色苍白却带着母性的光辉,怀里抱着一个裹在粗布襁褓里、皮肤微红、正发出小猫般微弱哭声的婴儿。

接生的婆子(一个归顺的旧产婆)谄媚地笑着:“恭喜军爷!是个带把儿的!母子平安!”

李老三搓着手,想凑近看看儿子,却又怕自己粗糙的手碰坏了那娇嫩的小生命。他笨拙地用刚学的、带着浓重口音的泰米尔语夹杂着手势:“米塔…娃…娃…好…好!”

米塔虚弱地笑了笑,用泰米尔语温柔地哄着孩子,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自己那紧张得同手同脚的丈夫。

“哇啊——哇啊——” 孩子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李老三听着这哭声,一股从未有过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这是他的种!在这万里之外的异域,他李老三有后了!狂喜之后,一种更深的茫然和隐隐的恐惧却悄然爬上心头。

这孩子长大了,是说汉话?还是说泰米尔话?他该拜孔圣人?还是拜那些印度教的神?他该觉得自己是汉人?还是泰米尔人?或者…都不是?自己拼死打下的这片土地,对这个流淌着自己血脉的孩子来说,到底是家乡,还是异乡?

那一声声胡语的婴儿啼哭,如同无形的凿子,在寂静的深夜里,敲击着每一个异域安家的汉家儿郎心中最深处、关于“根”的迷惘与隐痛。

193:金樽藏鸩羽

德里红堡的偏殿,一场小范围的“庆功宴”兼“纳贤会”正在举行。受邀的多是些识时务、有才干、被“征用”来协助管理地方的原土邦官吏和商贾。

气氛看似融洽,实则暗流涌动。我高坐主位,王承恩侍立一旁,鹰隼般的目光扫视着殿内每一个谄媚的笑脸。

一个名叫拉吉夫的原拉杰普特土邦首席财务官,端着镶嵌宝石的金杯,姿态谦卑至极地跪行到我御座阶下,用流利的汉语(带着浓重口音)道:“至高无上的天子陛下!您如太阳驱散黑暗,赐予卑微者新生!小人无以为报,唯有献上祖传秘法酿造的‘苏摩神酒’(Soma)!此酒采雪山圣莲、恒河晨露、九十九种珍稀花果,于月圆之夜秘酿而成,饮之可涤荡身心,延年益寿!恳请陛下赏脸,略沾圣唇,便是小人九族的无上荣光!”

他身后,几个同样归顺的旧贵族眼神闪烁,屏息凝神。金杯中的液体呈现出奇异的琥珀色,散发着一种混合着果香和药味的馥郁气息。王承恩不动声色地微微上前半步。我脸上挂着帝王应有的矜持微笑,心中警铃却己大作!肖小小看过太多宫斗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尤其是这种“祖传秘酿”!

“爱卿有心了。” 我声音平淡,手指随意地敲击着御座扶手,“如此美酒,朕心甚慰。不过…”

我话锋一转,目光陡然锐利如刀,扫过拉吉夫瞬间绷紧的脖颈和后面几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朕近日龙体微恙,御医嘱咐忌饮烈酒。如此琼浆,莫要浪费。王承恩!”

“老奴在!”

“赐酒!赏给在座的诸位贤臣!尤其是这位忠心可嘉的拉吉夫爱卿!让他…先饮此杯!”

话音刚落,王承恩如同鬼魅般闪身而下,枯瘦却如铁钳般的手己稳稳托住了那金杯,不容置疑地递到了面无人色的拉吉夫唇边!殿内死寂!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杯闪烁着不祥光泽的“苏摩神酒”上!金樽玉液,鸩羽暗藏!银针未试,杀机己现!

194:天倾泻银河

就在德里朝堂上下为那杯毒酒风波暗流涌动、人心惶惶之际,一场更宏大、更无情的灾难,如同上天的嘲弄,轰然降临!

持续了数月的酷旱,仿佛在一夜之间走到了尽头!然而,迎来的不是甘霖,而是灭顶之灾!积蓄了太多怨气的季风,裹挟着印度洋狂暴的水汽,化为倾天覆地的暴雨,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整个恒河平原!

“报——!!!” 凄厉的传报声夹杂着殿外震耳欲聋的雷声和瓢泼雨声,一个浑身湿透、如同从泥浆里捞出来的信使扑倒在大殿冰冷的石板上,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陛下!祸事!天塌了!恒河…恒河决堤了!上游暴雨连日,山洪暴发!下游…下游刚分完田、还没收一季粮的新垦区…全…全淹了!洪水滔天!房屋倒塌无数!灾民…灾民如同蝼蚁,漂满水面!粮仓…刚收上来的一点存粮…全泡汤了!瘟疫…怕是要起啊!”

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将殿内因毒酒案带来的紧张气氛瞬间炸得粉碎!我猛地站起,几步冲到殿门前!殿外,天地间一片混沌!暴雨如天河倒泻,密集的雨点砸在石板地上溅起尺高的水花!

远处,原本干涸的河道方向,传来隐隐如同万马奔腾般的恐怖轰鸣!

王承恩面无人色地跟在我身后,喃喃道:“旱魃刚走…洪魔又至…苍天…这是不给我新朝活路啊!”

我看着殿外那白茫茫的雨幕,听着那象征着毁灭的轰鸣,心沉到了谷底。刚刚用血与火拼来的一点喘息之机,刚刚分下去、还没捂热乎的土地,刚刚点燃的一丝希望…在这灭世般的洪水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玩具!

真正的考验,不是战场上的强敌,不是暗处的阴谋,而是这无情的天威!仓廪未实,浪己滔天!这刚刚打下、百废待兴的江山,能扛得住这银河倾泻般的劫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