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焦城淬新火
胡格利港的船厂,火光昼夜不息,铁锤敲击的轰鸣如同这座城市不屈的心跳。安东尼奥嘶哑的指挥声穿透喧嚣,汗水和油污在他脸上勾勒出沟壑。巨大的“镇远”级战舰骨架在焦黑的船台上延伸,木料取自内陆坚韧的柚木和铁力木,关键部位镶嵌着熔炼自战场回收破甲断刃的熟铁。
低种姓的民夫喊着号子,用最原始的滚木和绞盘,将沉重的龙骨构件一寸寸推到位。“这里!榫卯必须严丝合缝!多一寸力!这是咱的命根子!” 一个老船匠用布满老茧的手拍打着新铺设的肋板,对学徒吼道。
船厂外,“镇象台”上莽山的铁像在夕阳下沉默矗立,仿佛监工。港口浅水处,几艘在上一战中受损搁浅、经过紧急修补的旧式福船,被改造成了装满碎石和火油的“沉船壁垒”,如同潜伏的巨兽,随时准备用自毁阻挡敌舰的突入。
整个胡格利,如同一座巨大的熔炉!万民为匠,血泪为薪,金印为魄,在欧罗巴复仇阴云的压迫下,疯狂地淬炼着守护海疆的“新龙鳞”!每一锤落下,都是对毁灭的怒吼;每一根铁钉嵌入,都是对生存的渴望!
161:圣水化浊流
当“神圣同盟”卑劣的“秽物战术”在“净厕墙”前碰壁,另一场无形的战争在闷热的雨季悄然升级。联军显然获得了更恶毒的情报——他们开始将目标锁定在胡格利周边残存的沼泽和死水潭,投放携带恶性疟疾(黑水热)寄生虫的蚊虫!
丛林和湿地里,致命的“瘴鬼”开始悄无声息地收割生命。士兵和低种姓民夫中,打摆子、高烧、排黑尿(血红蛋白尿)的病例急剧增加,恐慌再次蔓延。 “陛下!是瘴疟!比之前的更凶!” 军医官脸色惨白,“金鸡纳霜存量…快见底了!” 焦灼之际,我强迫自己冷静。金鸡纳霜!树皮!奎宁!念头飞转。
“传旨!八百里加急!命南洋郑家旧部、吕宋汉商,不惜一切代价,搜购‘金鸡纳树皮’!有多少要多少!走海路,绕风暴角也要运来!” 命令带着绝望的嘶吼发出。同时,凭着模糊的现代记忆:“立刻!大量采集新鲜青蒿!捣汁!加倍剂量给重症灌下去!再…再试试用艾草、雄黄熏营驱蚊!死马当活马医!”
几天后,当第一批冒着巨大风险、穿越封锁线运抵的、其貌不扬的金鸡纳树皮被研磨成粉,混合着苦涩的青蒿汁灌入垂死士兵口中,看着他们吓人的高热和黑尿症状奇迹般缓解时,军营中爆发出带着哭腔的欢呼!“圣水?” 一个被救活的首陀罗士兵捧着豁口的药碗,看着碗底残留的褐色药渣,又看看营帐外飘扬的日月旗,喃喃道,“这才是…救命的圣水…”
瘴鬼的阴影,在来自东方的“黄金树皮”和苦涩草汁面前,再次退却。慈幼堂里,孩子们的笑靥,在驱散了疟疾威胁的“新阳”下,更加灿烂。
162:墨刃裂金锁
阿非利加南境,“金角堡”的硝烟尚未散尽,卡鲁鲁部落的复仇之刃己指向下一个目标——葡萄牙人在赞比西河(Zambezi River)畔建立的坚固石堡“圣塞巴斯蒂安”。这一次,卡鲁鲁采纳了郑森留下的建议,玩起了“围点打援”!
他亲率主力战士和几头披挂更厚重藤甲的战象,大张旗鼓地围困石堡,却围而不攻。同时,郑森留下的明军陆战队教官,带领一支装备了缴获火绳枪和毒箭的精锐小队,埋伏在通往石堡的必经丛林隘口。当一队从海岸据点匆匆赶来增援的葡萄牙火枪兵,大摇大摆地进入伏击圈时,噩梦降临!
“放!” 教官一声令下!毒箭如雨点般从密林深处射出!火绳枪的齐射在狭窄地形中威力倍增!葡萄牙人猝不及防,队形大乱!与此同时,围困石堡的卡鲁鲁发动佯攻,战象的怒吼和部落战士的呐喊震天动地,牵制堡内守军不敢出援!增援部队在两面夹击下,几乎被全歼!缴获的武器弹药,立即被用于加强围困力量。
“圣塞巴斯蒂安”石堡,如同被拔掉爪牙的困兽,在卡鲁鲁的持续压力下,士气崩溃。 几天后,一面白旗从堡内升起!卡鲁鲁骑着战象,踏着投降葡萄牙军官丢弃的佩剑,昂然进入城堡。他站在城堡最高处,望着缴获的葡萄牙海图和更丰富的物资,独眼望向西方浩瀚的海洋。
“郑森兄弟…等着…墨陆的刀,很快…就去新洲找你!” 他抚摸着那柄象征性的金柄战刀,仿佛己经看到了新大陆的海岸线。黑帆染血,墨刃裂锁,复仇的航程,又近了一步!
163:金印纳百川
胡格利的船厂,成了名副其实的“万国工坊”。安东尼奥的指挥下,不仅仅有汉人工匠、低种姓的力夫,更有几位被俘后选择归顺的佛郎机(葡萄牙)、红毛夷(荷兰)船匠和炮匠!起初他们心怀惴惴,语言不通,技艺理念也碰撞激烈。
一个荷兰炮匠固执地认为侧舷炮位布局不合理,比划着图纸,嘴里叽里咕噜。一个明匠老把头则瞪着眼,指着柚木龙骨:“你懂个卵!咱的木头比你那破橡木硬实!” “吵个屁!” 安东尼奥操着半生不熟的混合语,一瘸一拐(旧伤)地走过来,拿起炭笔,在两人图纸上刷刷几笔,融合了西式炮位密度与中式舰体结构的新方案跃然纸上!“这样!火力够!船不散架!干!”
荷兰匠人看着图纸,眼睛一亮,竖起了大拇指。明匠老把头挠挠头,也咧嘴笑了。更令人意外的是,几位从遥远的阿拉伯半岛和印度古吉拉特邦招募来的星象师和航海家,也加入了团队。他们在新建的“观星台”(焦城最高处搭起的简陋平台)上,夜观星象,修正海图,为即将诞生的新舰规划着跨洋航线。
金、木、铁、火、汗水、智慧,甚至彼此冲突的理念,都在那方“西洋宣慰使司”金印的威严与生存的共同压力下,被粗暴而高效地投入“镇远”舰的熔炉! 新舰的龙骨,不再仅仅是木头与铁,它融汇了东西方的血汗与智慧,承载着焦城向死而生的意志,指向深不可测的未来。
164:血旗连天浪
夕阳沉入胡格利焦黑的城墙,将最后的光辉泼洒在初具雏形的“镇远”舰骨架上,如同为这头沉睡的钢铁巨兽披上金甲。王承恩呈上的密报,字字如重锤,也如火种。
第一份,来自九死一生穿越风暴角的信使:郑森驾驭的“海鸥号”,历经风暴、饥饿、叛乱,终于看到了“Terra Nova”那陌生而广袤的海岸线!他们在一个河口(后世弗吉尼亚切萨皮克湾附近)隐蔽登陆。情报令人震惊:沿岸己遍布欧罗巴殖民据点(西班牙、英国、法国),土著部落被驱赶、屠杀,肥沃的土地被种植园吞噬,黑奴(从非洲贩来)在皮鞭下劳作至死…
“遍地腥膻!欧罗巴之根基在此!” 郑森的笔迹力透纸背,“臣己联络数支受压迫之部落及逃亡黑奴,以阿非利加之金、卡鲁鲁之刃为信,共举抗旗!新洲烽火,己为陛下点燃!”
第二份密报则冰冷如霜:里斯本、伦敦、阿姆斯特丹港内,更多、更庞大的战舰正在下水;教皇的特使穿梭于各国宫廷;沙贾汗的黄金河流丝毫未减…“神圣同盟”旨在彻底抹除胡格利的远征舰队,己如乌云压城!我站在船厂高台,左手是郑森点燃新大陆烽火的密报,右手是欧罗巴遮天蔽日的远征阴影。
海风猎猎,吹动残破的龙旗。东方的故土,西方的仇寇,新大陆的烽烟… 这面浸透了无数忠魂热血的日月旗,所连接着的,是横跨万里、血浪滔天的未竟征途!胡格利的炉火未熄,新洲的战鼓己擂,欧罗巴的复仇舰队正破浪而来!征途万里,血,远未凉透!这面残旗,注定要在更浩瀚、更血腥的汪洋上,要么焚尽成灰,要么…以血为浴,插遍全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