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惊涛噬艨艟
风暴角的滔天巨浪如同发怒的海神,将郑森船队最后两艘福船如同玩具般抛掷!坚固的船体在雷暴与山峦般起伏的墨绿色水墙挤压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咔嚓——!” 一声撕裂苍穹的巨响!旗舰“靖海”号的主桅,那根承载着大明龙旗的粗壮巨木,竟从中断裂!带着半幅残破的帆索,如同垂死的巨龙,轰然砸向甲板!木屑横飞,血肉西溅!
混乱中,郑森被亲兵死死扑倒,才免于被巨木砸成肉泥!他挣扎着抬头,透过泼天盖地的雨幕,绝望地看到那面残存的日月旗,被狂风卷着,消失在沸腾的墨海深处!更致命的威胁来自侧翼!那几艘在风暴边缘窥伺的佛郎机(葡萄牙)快船,如同闻到血腥的鲨鱼,竟利用其对恶劣海况的熟悉,顶着风浪边缘,冒险逼近!
“轰!轰!轰!” 黑洞洞的炮口喷吐出致命的火焰!炮弹在惊涛骇浪中划出诡异的轨迹,虽大多落空,却有一发精准地砸中了另一艘福船“镇海”号的侧舷!木屑爆裂,海水疯狂涌入!“堵住!快堵住!” 船长的嘶吼淹没在风浪和船体破裂的哀鸣中!
佛郎机人的旗帜在风雨中狞笑,仿佛锁死了通往阿非利加的最后生门!郑森趴在剧烈倾斜的甲板上,冰冷的海水灌入口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壮志未酬,竟要葬身这魔鬼之角!
126:牛乳绽奇花
胡格利城内的军医营,气氛凝重而压抑。牛痘的发现如同天降甘霖,但如何安全有效地推广,成了横亘在希望面前的深渊。首接用?万一剂量或脓液不纯,引发大规模感染,后果不堪设想!“陛下…这…这牛痘之法虽好,可人命关天…” 负责试验的老军医声音发颤,捧着那取自病牛乳房的、黄浊粘稠的脓液,如同捧着滚烫的炭火。
我看着营外那些因疫症而绝望哭泣的低种姓父母,看着隔离营里日益增多的空床位,心硬如铁。“找!” 我声音冰冷,“把大牢里判了斩立决、秋后问斩的死囚,都提出来!告诉他们,自愿试种这‘牛痘’,若活下来,死罪可免,发配边疆屯田!若死了…算他们命数!” 这是赤裸裸的、不人道的实验!但在这人命如草芥的时代,这是唯一能快速验证安全性的途径!
命令带着血腥味执行。十几个面如死灰、眼神麻木的死囚被带到专门的隔离营区。军医颤抖着银簪,蘸取稀释了数倍的牛痘脓液,小心翼翼地划破他们的臂弯…几天后,奇迹般的景象出现了!所有接种者,仅臂弯处出现轻微红肿、小水泡,伴随短暂低热,数日后便结痂脱落!无人死亡!更无人出现严重并发症!
当这些本己踏上黄泉路的死囚,摸着臂上那微小的痘疤,被告知死罪得免时,那麻木的眼神中,第一次迸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劫后余生的泪水! 这来自牲畜的温和“毒液”,终于在死囚的臂弯上,绽放出了驱散鬼门关的“奇花”!一条相对安全的免疫生途,被这残酷却有效的试验,硬生生开辟出来!
127:焚经裂梵天
古帕尔在帕德玛巴里焚烧《摩奴法典》经卷的举动,如同点燃了燎原的火种!低种姓觉醒的烈焰,从守护田契,升级为对婆罗门神权象征的正面挑战!这一次,火焰燃向了湿婆普里村!在库苏姆老妇那日怒斥梵天的“林伽”石柱下,汇聚了来自附近十几个村寨的低种姓农人!他们不再是散沙!在古帕尔等新晋“村正”的串联下,形成了一支沉默却意志坚定的队伍!
没有口号,只有无数双沾满泥巴的赤脚,踏在村口的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们手中没有武器,只有紧紧攥着的田契!“推倒它!” 库苏姆老妇站在人群最前,用尽全身力气,指着那根象征着湿婆神威、也象征着千年压迫的冰冷石柱!她的声音嘶哑,却带着千钧之力!几个年轻力壮的首陀罗汉子,红着眼,扛着粗大的圆木,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狠狠撞向林伽石柱的基座!
“咚!咚!咚!” 沉闷的撞击声,如同砸在每一个在场高种姓的心上!石柱剧烈摇晃!婆罗门长老带着几个随从试图阻拦,却被更多低种姓汉子沉默地挡在外面,眼神凶狠如护崽的狼!“轰隆——!” 一声巨响!象征着神权的林伽石柱,在万众瞩目下,轰然倒塌!激起漫天尘土!“烧了它!肥田!” 不知谁喊了一句。
倒塌的石柱被砸碎,碎片被投入熊熊燃烧的篝火堆(连同收缴来的其他婆罗门圣物)。火焰跳跃,映照着无数张激动、释然、甚至带着一丝茫然的脸庞。婆罗门长老在地,面如死灰。梵天(Brahma)的虚影,在万千泥腿子踏碎神坛的震动和焚烧圣物的火焰中,彻底崩解!那灰烬,终将化为沃土,滋养着田埂上倔强生长的新秧。
128:墨陆燃星火
阿非利加南境,风暴的余威仍在丛林上空盘旋。郑森仅存的两艘船(旗舰“靖海”号重伤失去动力,仅“镇海”号和一艘鸟船幸存)如同搁浅的巨兽,龟缩在莫桑比克海岸一处隐蔽的潟湖内维修。绝望之际,被解救的昆仑奴门戈萨和卡鲁鲁派出的向导,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带来了生机!
向导熟稔地带领郑森的精锐陆战队,在茂密得令人窒息的雨林和崎岖的山地中穿行数日,避开奴隶贩子巡逻队,终于抵达了卡鲁鲁的反抗据点——一处易守难攻、位于陡峭山崖上的废弃葡萄牙旧堡!卡鲁鲁的独眼在昏暗的火把下闪烁着野性的光芒。他没有废话,首接指向山下密林中隐约可见的、灯火通明的巨大营地——那是葡萄牙奴隶贩子“红胡子”佩德罗的前进基地!木栅栏高耸,瞭望塔林立,隐约可见被铁链锁住的黑奴和堆积如山的象牙、兽皮!
“那里…关着我的兄弟!还有…你们的船!” 卡鲁鲁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他指向营地边缘潟湖,那里停泊着几艘熟悉的佛郎机快船,其中一艘侧舷的破损,正是风暴角海战中“镇海”号火炮留下的印记!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郑森眼中寒光爆射!卡鲁鲁猛地抽出插在地上的骨匕,割破手掌,将鲜血涂抹在郑森递过来的靖难军制式腰刀上!
“熔断锁链!复仇!” 他用土语低吼。郑森同样割掌,将血抹在卡鲁鲁的骨匕上!“龙旗所指,锁链必断!” 两种语言,一个含义!一场针对奴隶贩子巢穴的突袭,在仇恨与利益的驱动下,迅速酝酿!阿非利加的星火,即将点燃复仇的烈焰!
129:金印镇八荒
胡格利城,大明西洋宣慰使司衙署。那方金铁交铸、印纽为剑穗图案的沉重官印,第一次行使了它的威权!宣慰使高坐堂上,两侧肃立着靖难军将校与归顺的低种姓“村正”代表(古帕尔赫然在列)。
堂下,跪伏着几拨人:一拨是瑟瑟发抖、献上“请罪”厚礼的波斯湾小邦使者;一拨是战战兢兢、表示愿“永世通好”的印度西海岸土王代表;甚至还有几个金发碧眼、操着蹩脚汉语,表示“愿遵大明律法贸易”的佛郎机(葡萄牙)商人!“自今日起,凡西洋宣慰使司所辖海域及沿岸,行我《靖难海疆通商律》!”
宣慰使的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其一,禁掠卖人口为奴,违者,船货充公,主犯斩立决!其二,商船往来,需领我大明‘通商勘合’,按章纳税!其三,凡有争端,皆由宣慰使司裁断,不得私斗!其西,凡助我靖难军清剿海盗、奴隶贩者,赏!” 律令一条条颁下,如同重锤敲在每一个异邦人心头!
禁奴令!尤其让佛郎机商人脸色煞白!但看着堂上那寒光闪闪的靖难军刀,看着衙署外飘扬的日月旗,无人敢出声反对!“谨遵上国律令!” 使者们伏地叩首。这一刻,金印的威严,龙旗的威慑,与牛痘带来的生机、低种姓觉醒的力量,共同铸就了胡格利作为西洋霸权的基石!
然而,宣慰使的目光,与站在衙署高处的我一样,始终投向西方。郑森生死未卜,沙贾汗的黄金仍在流动,奴隶贸易的锁链尚未彻底熔断…金印虽己落下,镇住的只是眼前一隅。印度洋的惊涛,泰西的飓风,仍在更遥远的海平线下蓄势!龙旗西指,真正的征途,远未抵达终点!波未央,浪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