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牛痘胜疫症

2025-08-18 3459字 5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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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怒涛碎艨艟

郑森率领的探索船队,怀揣着犁开墨陆的雄心,沿着伊本·西那海图的指引,一路向南。海风渐渐变得狂暴,天空铅云低垂,如同巨兽的肚腹。当那传说中被称为“风暴角”(Cape of Good Hope)的狰狞海岬遥遥在望时,大自然的可怖伟力才真正展露獠牙!狂风不再是风,而是千万头咆哮的巨兽,卷起山峦般的墨绿色巨浪!

天空被撕裂,暴雨如天河倒灌,粗大的闪电如同神罚之鞭,疯狂抽打着海面!三艘坚固的福船,在这天地之威面前,渺小如落叶!“稳住舵!降帆!降帆!” 郑森的嘶吼瞬间被风浪吞没!巨浪狠狠砸在“靖海”号(分舰队旗舰)的甲板上,桅杆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粗壮的缆绳崩断如草茎!一艘鸟船被侧翼袭来的浪墙整个拍翻,瞬间消失在沸腾的墨海之中,连呼救声都来不及传出!更恐怖的是,在狂暴的风雨中,几艘悬挂着陌生旗帜(葡萄牙或荷兰)、船型更加适应恶劣海况的西方快船,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竟在风暴边缘若隐若现!

它们显然熟知这片魔鬼海域的脾性,企图趁火打劫!“轰!轰!” 几发炮弹在惊涛骇浪中歪歪扭扭地飞来,虽未命中,却更添绝望!郑森死死抱住主桅残存的基座,冰冷的雨水和海水灌入口鼻,看着身边被巨浪卷走的袍泽,看着在风暴中痛苦挣扎、龙骨都发出哀鸣的座舰,一股从未有过的无力感攥紧了心脏。风暴角,不是希望之角,而是吞噬龙鳞的死亡之颚!通往阿非利加的航路,被这滔天巨浪和窥伺的豺狼,死死锁住!

121:牛乳绽奇花

胡格利城内,与瘟疫的缠斗依旧惨烈。人痘接种在“沸煮减量”下虽提高了生存率,但“十过七”依旧意味着累累白骨。一个偶然的发现,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花,照亮了新的方向!一个负责照料军中使用驮牛和奶牛的、来自川滇边境的随军民妇张氏,向军医营报告了一个奇特的现象:她手臂上长着几个类似人痘的痘疤,却从未患过瘟疫!

军医起初不以为意,只当她记错了。但负责记录接种数据的一个细心年轻郎中,却留了心。他追踪发现,张氏照顾的几头奶牛,乳房部位也生过类似的脓疮。更关键的是,凡接触过这些病牛、并因此手臂生疮的民夫或士兵,似乎都对疫症有了抵抗力!“陛下!陛下!” 年轻郎中激动得语无伦次,拽着张氏冲进行辕,“牛!是牛!牛身上的痘疮!似乎…似乎也能防瘟疫!而且…比人痘温和得多!”

如同醍醐灌顶!牛痘!这个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名词瞬间炸响!我怎么把爱德华·琴纳给忘了!“立刻!把所有生过痘疮的牛集中隔离!取其痘疮脓液!按人痘接种之法,但剂量减至五分之一…不,十分之一!先在少量自愿者身上试!”

命令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几天后,奇迹出现了!接种了微量牛痘液的士兵和民夫,反应极其轻微!只有接种处轻微红肿、低热,数日即退!而当他们被有意接触疫症病源后,竟真的安然无恙!“天佑大明!天佑陛下!” 整个军医营沸腾了!王承恩老泪纵横,跪倒在地。张氏茫然地看着自己手臂上的旧疤,又看看那些欣喜若狂的军医,似乎不明白自己粗糙的手臂,怎么就绽开了驱散鬼门关的“奇花”!

牛痘!这来自温顺牲畜的馈赠,终于在这生死绝境中,被发现了!它如同一道温和却坚韧的天光,彻底撕开了笼罩在胡格利上空的疫症阴云!对抗瘟神的战争,迎来了真正的转折点!

122:焚经裂梵天

库苏姆老妇在湿婆普里村怒斥梵天、守护田契的壮举,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整个孟加拉!低种姓的觉醒,从守护田地,升级为对维系种姓制度千年根基的《摩奴法典》和婆罗门精神特权的首接挑战!

在帕德玛巴里村,在古帕尔这位吠舍村正的主持下,一场石破天惊的仪式正在举行!不再是焚烧田契,而是焚烧象征着种姓枷锁的圣物!村中简陋的议事棚前,一堆篝火熊熊燃烧。火光映照下,古帕尔神情肃穆,手中捧着的不是祭神的贡品,而是几卷从村中婆罗门“神庙”(实为私宅)中收缴来的、书写着《摩奴法典》相关条文的贝叶经卷!

“父老乡亲们!” 古帕尔的声音洪亮,带着压抑千年的愤懑,“就是这些经文!告诉我们首陀罗生来为奴!告诉我们不可逾越!告诉我们受苦是神的旨意!今天!我们烧了它!” 说罢,他毅然将经卷投入火堆!干燥的贝叶瞬间卷曲焦黑,化为飞灰!人群中爆发出震天的吼声!无数低种姓农人,有的将自己珍藏的、象征顺从的廉价神像,有的将婆罗门强卖的“赎罪符”,纷纷投入火中!

“烧了这吃人的经!”“我们不要梵天!我们要活命!” 库苏姆老妇也在人群中,她没烧东西,只是用枯瘦的手,死死攥着那张救命的田契,浑浊的眼中映着跳动的火焰,泪光闪烁,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明亮!

婆罗门的神坛在物理和精神上被同时砸碎!梵天(Brahma)的虚影在万千泥腿子的怒吼和焚烧经卷的火焰中,剧烈摇晃!一片新的、没有种姓枷锁的精神天地,在焦土与灰烬之上,艰难而倔强地张开了第一缕缝隙!

123:墨陆燃星火

遥远的阿非利加南境,风暴的余威尚未散尽。郑森船队损失惨重,仅剩两艘伤痕累累的福船和一艘鸟船,在惊魂未定中,终于在一处陌生而荒凉的海湾(后世莫桑比克附近)勉强下锚。岸上是茂密得令人窒息的原始丛林,空气中弥漫着湿热和未知的危险气息。

被解救的昆仑奴遗民门戈萨(Mungo)和另外几人,踏上故土,贪婪地呼吸着带着丛林气息的空气,伏地亲吻着泥土,泪流满面。然而,故土的景象却令人心碎。残破的村落废墟随处可见,焦黑的木桩上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偶尔遇到的零星土著,看到船队如同惊弓之鸟,迅速消失在密林中,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戒备。

“奴隶贩子…刚来过…” 门戈萨抚摸着废墟中半掩的一截粗糙铁链,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郑森派出的陆战小队,在门戈萨引导下,小心翼翼向内陆探索。几天后,他们带回了一个震撼的消息:在一处隐蔽的山谷,发现了一个由逃亡黑奴和反抗部落组成的据点!人数不多,装备简陋,却有着不屈的斗志!首领是一个失去右眼、浑身伤疤的壮汉卡鲁鲁(Kalulu)。

当门戈萨用土语激动地讲述来自东方强大皇帝的援助时,卡鲁鲁那只独眼死死盯着郑森和他身后士兵精良的刀剑火铳,沉默良久。他猛地抽出腰间一把用野兽骨头和铁片磨制的粗糙匕首,狠狠扎在地上!然后,他解下脖子上一条由无数细小铁环(显然是断裂的奴隶锁链)串联成的沉重“项链”,郑重地放在匕首旁。

没有言语,但意思无比清晰——他们接受援助!他们要用东方的火器,熔断身上的锁链,铸成指向奴隶贩子咽喉的复仇之枪!阿非利加的墨色大陆上,第一簇反抗殖民者的星火,在郑森船队的意外到来下,悄然点燃!这星火,终将燎原!

124:焦城铸金印

胡格利城,这座在血火、瘟疫、抗争中反复淬炼的焦城,终于迎来了一个相对平静的黎明。肺鼠疫在牛痘曙光和持续高压防疫下,偃旗息鼓。城外的田野,在新分田的低种姓农人精心侍弄下,顽强地泛起了新绿,秧苗在恒河水的滋润下,舒展着稚嫩的叶片。

港口内,经过修整的战舰再次升起风帆,郑芝龙派出的护航船队,护送着满载丝绸瓷器的商船,小心翼翼地驶向刚刚被“毒火油”撕开缺口的西方航线。城市中心,一座由焦黑条石和粗犷木材搭建的崭新官署拔地而起,大门上方,悬挂着巨大的匾额——“大明西洋宣慰使司”!落成典礼上,没有奢华的仪仗,只有肃杀的靖难军士兵和无数闻讯赶来的低种姓民众。

古帕尔作为村正代表,库苏姆老妇作为精神象征,与归顺的缅甸象奴首领、以及少数胆敢留下的合作派低种姓商人,一同肃立。我亲手将一方用缴获的莫卧儿黄金、混合着从奴隶锁链熔炼出的黑铁铸造的沉重官印,交给了首任宣慰使(一位从西川调来的干练文官)。 印纽不是盘龙,而是一柄插在稻穗之上的利剑!象征着以武卫疆,以田活民!

“自今日起,凡西洋宣慰使司所辖之地,无论汉夷,无论种姓,皆为大明治下之民!同沐皇恩,共守新律!凡有犯者,此印之下,绝无宽宥!” 我的声音在广场上回荡。无数低种姓农人仰望那方在阳光下闪耀着金与黑光芒的沉重官印,仿佛看到了自己田契的终极保障。人群爆发出压抑而热烈的欢呼!这欢呼,凝聚着无数血泪与牺牲。

焦城之上,新的秩序之鼎,己然铸就!然而,我远眺西方海平线的目光,却依旧凝重。郑森船队生死未卜,沙贾汗的黄金仍在腐蚀欧罗巴,奴隶贩子的锁链还在阿非利加作响…印度洋的波涛之下,暗流依旧汹涌。龙旗西指,真正的惊涛骇浪,或许才刚刚开始。这用血与火铸就的“金印”能否镇住八方风雨,犹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