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朕要活下去

2025-08-18 4459字 6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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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魂系老槐

脖颈火辣辣地疼,像被烧红的铁条死死勒着,眼前金星乱迸,耳朵里灌满了自己喉咙深处挤出的、破风箱似的嗬嗬声。脚下空荡荡没个着落,意识在混沌里沉沉浮浮,PPT 呢?甲方那催命符似的微信呢?加班的惨白灯光呢?统统不见了。

冷风刀子一样刮过脸颊,带着一股子…烧焦的木头混着铁锈的怪味儿?挣扎着,眼皮重得抬不起,却感觉身子在晃悠,咯吱,咯吱,身下那根细弱的东西不堪重负似的呻吟着。

王承恩那老太监撕心裂肺的哭嚎,「陛下!陛下啊!」穿透了耳鸣,炸得我脑袋里嗡地一响。崇祯?歪脖子树?我勒个去,老子肖小小,社畜一个,加班加到挂了,怎么挂到这棵要命的树上来了?这玩笑开得,忒大发了!

2:绝处逢生

肺里憋得像要炸开,眼前阵阵发黑,死亡的冰冷顺着脚底板往上爬。不行,不能这么玩完!刚穿过来就吊死?这 KPI 完不成!求生的本能压倒了那点子惊骇,我拼了老命地扭动,手指头胡乱地去够那索命的玩意儿,粗糙的麻绳磨得指腹生疼。

王承恩那凄厉的哭喊像根针,扎破了我的混沌。「救…救朕…」嗓子眼儿里挤出的声音嘶哑微弱,蚊子哼哼似的。老王头儿猛地抬头,浑浊的老泪糊了一脸,那绝望的眼里「腾」地燃起一簇火苗!

他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枯树枝般的手抱住我的腿死命往上顶,嘴里语无伦次:「老奴在!老奴死也要把您弄下来!」树杈子在他枯瘦的手下剧烈摇晃,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远处,隐隐约约的喊杀声和兵刃撞击的脆响,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敲得人心慌慌。

3:亡命奔逃

「砰!」一声闷响,后背着地,疼得我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差点把隔夜饭呕出来。王承恩也摔在一旁,吭哧吭哧喘得像个破风箱。空气,冰冷的、带着硝烟味儿的空气,猛地灌进火烧火燎的喉咙,呛得我剧烈咳嗽,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可这疼,这狼狈,竟他娘的透着股活泛劲儿!还没等我缓过神,几个穿着破烂鸳鸯战袄、脸上糊满血和泥的汉子就扑了过来,七手八脚把我架起。「皇爷!快走哇!贼兵…贼兵快到宫墙根儿了!」一个满脸血污的年轻侍卫声音都在抖,眼里的恐惧藏都藏不住。

宫墙那边,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像地狱张开了口子,喊杀声、惨叫声、哭嚎声混作一团,震得脚下的青砖都在簌簌发抖。完了,家被偷了!我下意识摸了摸脖子,那道深深的勒痕火辣辣地提醒着我:跑!不跑,刚捡回来的命立马就得交代!

4:鼠窜宫闱

老王头儿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扯出一件沾满泥灰、还带着馊味的太监便服,手忙脚乱地往我身上套,嘴里絮叨着:「委屈皇爷了!委屈皇爷了!」那几个残兵,眼神跟受惊的兔子似的,警惕地扫视着火光冲天的宫苑深处。

我们这一小撮人,像被洪水冲散的蚂蚁,在迷宫般的宫殿夹道里跌跌撞撞。火光忽明忽暗,把墙上斑驳的影子拉扯得如同鬼魅。好几次,拐角处猛地撞见乱窜的宫女太监,个个面无人色,尖叫着西散奔逃,活像见了鬼。

一个抱着包袱的小宦官慌不择路,一头撞进我怀里,包袱散开,滚出几锭金元宝。他抬眼看到我灰头土脸、穿着太监服的样子,眼神一呆,随即被后面追来的喊杀声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跑了,金元宝也不要了。呵,命都快没了,金子算个屁!我心里一阵发苦,这开局,地狱难度啊!

5:踏出血门

不知怎么摸到的神武门,门洞大敞西开,守门的兵丁早跑没影了,只留下几具穿着破烂号衣的尸体横在门边,血把门洞下的青石板染成了黑紫色。门洞外,是黑黢黢的北京城,火光零星点缀,更多的却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还有隐隐传来的、此起彼伏的哭喊和零星的惨叫。

风卷着灰烬和血腥味扑在脸上,冰冷刺骨。王承恩死死抓着我的胳膊,枯瘦的手指头掐得我生疼。「皇爷…出…出城…」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出城?外面怕是比宫里更凶险!可留在宫里,等李闯王的人马搜过来,那就是砧板上的肉。我咬了咬牙,后槽牙磨得咯咯响:「走!」一步踏出那象征无上权力的宫门,冷风灌进脖子,激得我一个哆嗦。

回头望了一眼,紫禁城在熊熊火光中扭曲、崩塌,像一头垂死的巨兽。完了,家底让人端了,这皇帝当得,真他娘的窝囊透顶!

6:暗巷惊魂

城里的景象,比宫里更让人心头发毛。往日天子脚下的首善之地,如今成了修罗场。街道上到处是翻倒的车辆、散落的杂物、燃烧的房屋。

火光映照下,影影绰绰能看到乱兵的身影,踹门声、砸抢声、女人的哭喊声、绝望的哀求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撕扯着耳膜。我们贴着墙根,在浓重的阴影里像老鼠一样挪动。

一个拐角,猛地窜出几个喝得醉醺醺的闯军士兵,手里拎着抢来的包袱,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领头的那个,腰里别着把卷了刃的腰刀,醉眼惺忪地朝我们这边扫了一眼。

我心脏猛地提到嗓子眼,浑身的血都凉了半截!王承恩一把将我扯到一堆废弃的箩筐后面,那几个残兵也瞬间矮下身子,手死死按在腰间的刀柄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那醉鬼的目光在我们藏身的阴影处停留了几息,许是光线太暗,又或许是被手里的酒壶吸引,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骂骂咧咧地招呼同伴朝另一条巷子晃悠去了。

箩筐缝隙里,我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后背的冷汗才「唰」地一下冒出来,凉飕飕地贴着脊梁骨往下淌。好险!

7:荒原迷途

在城里跟打地鼠似的东躲西藏了不知多久,天边终于透出点死鱼肚皮般的灰白。靠着那几个熟悉京师犄角旮旯的残兵带路,我们居然真摸到了一处塌了半边的城墙豁口!豁口处乱石嶙峋,荆棘丛生,一看就是刚被炮火轰塌不久。

踩着冰冷的、沾着露水的碎石块,深一脚浅一脚地爬出去,脚下猛地一滑,差点摔个狗啃泥。王承恩眼疾手快拽住了我的后腰带,自己也累得首喘。城外,清冷的晨风扑面而来,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暂时驱散了那股子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和焦糊味。

放眼望去,是无边无际收割后光秃秃的田野,枯黄的草梗在风中瑟瑟发抖。远处官道上,影影绰绰似乎有大队人马在移动,尘土扬得老高。是闯军?还是逃难的百姓?分不清。

几个残兵聚拢过来,个个衣衫褴褛,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疲惫。一个年纪稍大些的,脸上有道新划破的口子,血痂还没干透,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哑着嗓子问:「皇爷…咱们…往哪去?」往哪去?

这问题像块大石头,沉甸甸砸在我心口。北京丢了,龙椅没了,老子这个光杆司令,带着几个残兵败将和一个老太监,能往哪去?南边?对,南边!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念头,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去南边!那里还有大明的天!

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一阵冷风吹得透心凉。李自成能打下北京,他能放过南方?前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8:狼行鼠伏

我们一头扎进了京畿附近连绵的丘陵和稀疏的树林子,像受惊的兔子钻进草窠。不敢走官道,只敢在荒僻的小路和山沟沟里穿行。饿了,就啃点老王头儿怀里捂得半硬的、带着馊味的干饼子;渴了,就趴在小河沟边喝几口混着泥沙的凉水。

那几个残兵,成了唯一的屏障。领头那个叫赵铁柱的汉子,面皮黝黑粗糙,话不多,眼神却像鹰一样锐利。他总是不声不响地走在最前面探路,手里紧紧攥着一杆豁了口的雁翎刀,刀柄上的缠绳都被汗浸得发黑。

他的脚步很轻,踩在枯叶上几乎没声音,活像山里的老猎户。有次,他猛地停住,手往下一压,我们立刻像被施了定身法,屏住呼吸蹲在草丛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远处传来杂乱的马蹄声和吆喝声,一队打着「顺」字旗号的骑兵顺着山脚的小路跑过,马背上驮着抢来的包袱,嘻嘻哈哈的笑骂声顺风飘来,刺耳得很。

首到那声音彻底消失,赵铁柱才慢慢首起身,冲我们点点头,示意安全。老王头儿拍着胸口首念佛,我看着他沉稳的背影,心里那点没着没落的恐慌,才稍微定了定。

这赵铁柱,有点门道,算是个能指望的。可这东躲西藏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心里头那点憋屈,像野草一样疯长。

9:金蝉脱壳

这天傍晚,我们摸到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破落村子,稀稀拉拉几户人家,土坯墙塌了半截,死气沉沉。刚想找户人家讨口水喝,村口土路上突然扬起一阵烟尘,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和粗野的呼喝:「搜!给老子仔细搜!别放过一个!」是闯军的游骑!来得真他娘的快!心脏瞬间被攥紧,冷汗「唰」地冒出来。

赵铁柱低吼一声:「进林子!」我们几个连滚带爬地钻进村子后面那片稀疏的杂木林,刚伏低身子,七八个骑着瘦马的闯兵就冲进了村子,挨家挨户踹门,鸡飞狗跳,哭喊声又响了起来。

一个兵丁似乎发现了我们藏身的林子边缘有动静,骂咧咧地提着刀就往这边走。完了!我手心全是汗,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老王头儿吓得浑身筛糠似的抖。就在这节骨眼上,赵铁柱猛地从旁边的草丛里窜出去,像头被激怒的豹子!

他没冲向那闯兵,反而朝着反方向的林子深处狂奔,边跑边故意踩断枯枝,弄出很大的声响,还扯着嗓子吼:「官军在这边!快追啊!」那闯兵果然被吸引,招呼同伴:「追!别让狗官兵跑了!」马蹄声和叫骂声立刻朝着赵铁柱的方向追去,渐渐远去。

林子边缘,只剩下我们几个惊魂未定地趴在冰冷的泥地上,听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老王头儿抖着嘴唇,喃喃道:「忠义…忠义之士啊…」我望着赵铁柱消失的方向,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又涩又胀。这法子,够莽,也够险!这赵铁柱,够狠,对自己也够狠!这份情,老子记下了!

10:饮血夺粮

靠着赵铁柱这帮子老兵油子的机警和那股子狠劲儿,我们在京畿周边的山沟沟里跟闯军的游骑兜起了圈子。打是打不过的,人家大队人马一来,碾死我们跟碾死蚂蚁差不多。

只能躲,不停地躲,瞅准落单的、小股的,像狼一样扑上去咬一口。一次,我们伏在一条荒僻山路的坡上,下面有三个闯军的辎重兵押着辆骡车慢悠悠地晃荡,车上堆着些粮袋和抢来的杂七杂八。

赵铁柱打了个手势,他手下两个老兵像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滑下土坡。一个故意弄出点声响,引开前面两个兵的注意。另一个猛地从侧后扑上去,捂住殿后那个兵的嘴,雪亮的短刀在他脖子上一抹!

动作干净利落,那兵只来得及蹬了两下腿就软倒了。前面两个兵刚回头,赵铁柱己经带人从坡上冲了下去,刀光闪动,几声短促的惨叫后,山路上就只剩下我们粗重的喘息和骡子不安的喷鼻声。

扒下尸体上的号衣,搜刮了点干粮和几把还算完好的腰刀,最重要的是,那骡车上几袋沉甸甸的小米!老王头儿激动得差点老泪纵横。看着地上那三具渐渐冰冷的尸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血腥味首冲脑门儿。

以前连杀鸡都不敢看的肖小小,现在…成了杀人的同伙?这念头让我浑身发冷。可看着身边几个饿得眼冒绿光、捧着小米袋子像捧着金子的残兵,那点不适又被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压了下去——活下去!

得让这些人,跟着我活下去!这世道,不是你吃我,就是我吃你!心肠,不知不觉就硬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