颁奖现场人头攒动，台下坐满了看起来学习就很好的青年，也有十多位头发花白的教授，被人恭敬地引领到前排坐下，看向前方的表情又是欣慰，又是感慨。
我在中间挑了个空位坐下，黎深于提前演讲开始的几分钟，在主持人的介绍下入场。面对阶梯教室以及走廊挤满的听众，他完全没有怯场，就连皮鞋丈量在地板上每一步距离都分毫不差。
黎深扫视过全场，很快和我对上了视线，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又很快收起，之后，他没再往我这里看过一次。
演讲并不只有他在家给我展示过的从医心得，更多的部分是呈现在PPT和黑板上的专业图表。黎深有条不紊地介绍着心脏精妙的细微结构，病症的演化，手术的细节，台下的观众不时发出赞叹，笔尖摩擦笔记的“唰唰”声和拍照后手机放到桌面上的“咔哒”声响成一片。
几个小时后，黎深结束了演讲，向全场点头致意，阶梯教室里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摄影师跑到前方，疯狂地按着快门。
我看向台上游刃有余地和前排教授交流，偶尔回答记者提问的黎深，心中涌起一种为黎深骄傲和欣喜的情绪。
黎深毫无疑问，拥有世俗意义上众人所能想象的成功。他是光芒万丈，万众瞩目的。
早上还在厨房穿着围裙，往我嘴里塞圣女果的男人，现在就站在高台上，享受医学专家的鲜花和掌声，这种反差感，确实很难不令人着迷。
演讲和采访结束，大部分人散去，很多学生围到讲台前问问题，我把笔记收到挎包里，走到一旁等黎深答疑结束。
“黎老师讲得真好。”有人走到我身边，语调轻快地说。
我侧过头去，发现是刚刚坐在我身边的青年，身上有种清秀的学生气。
“是啊。”我愉快地点了点头。
“你也是医生吗？”青年接着问。
“不是。”我思考着说：“只是……对医学感兴趣。 ”
青年瞪大了眼睛：“那你能拿到这个名额，家里一定是有从医的人吧？”
我愣了下，青年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会让我误会，连忙慌张地解释：“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黎老师讲座的名额很难抢的，我也是跟着教授一起才有机会来……”
再次对黎深成就的含金量有了实感，我点了点头，再次看向黎深：“嗯。”
黎深在医生们的包围中抬起头，似乎是在寻找我。
青年看我没有生气，接着感叹：“听说黎老师才27岁，凡人和天才真是比不了啊！25岁的时候我还在规培，黎老师都己经获得摘星医学奖了……”
这个语气我很熟悉，我和朋友羡慕别人的时候也会这么说。面对和黎深同样从事心外科的人，我转过头去，有了更多耐心。
“你也很优秀呀，行医救人，总是值得尊敬，更何况，你不是说，能来这场讲座，就己经是被教授信重的了吗？”
“啊……”青年呆呆看着我，脸红了：“那个，你还要等黎老师吗？人这么多，我看一时半会结束不了……你有什么问题，我给你解决吧？”
“诶？”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不知道如何开口说我认识的“从医的人”就是黎深，我下意识往讲台的方向瞥了一眼，却正好看到黎深在人群中看向我，微微皱眉。
他似乎是说了句什么，很快周围人就满足地抱着笔记本散去，黎深抬腿我走来。
“抱歉，久等了。我们去吃饭吧。”他看了我旁边的青年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青年却像被吓到了一样后退一步：“啊哈哈，你等的人到了啊……”
我忍着笑跟在黎深身后离开教室，黎深微微蹙着的眉头依旧没有散开，看起来心绪不佳。
我清了清嗓子：“黎医生真是光芒万丈，我听到所有人都在赞美你。”
“光芒万丈的恐怕另有其人。”黎深淡淡说：“只是听一场演讲，都有青年才俊向你献殷勤。”
“青年才俊？”我忍不住咀嚼了一下这个称呼：“那你算什么，少年天才？”
黎深脚步一顿，低头看了我一眼：“你跟谁都是这样讲话的吗？”
“……这是什么问题……”
“是我很想让某个光芒万丈的人回答的问题。”
我一时语塞。
“这个……”
“有什么医学问题要解决，不问我这个主讲人，岂不是舍近求远？”
我诧异地问：“你听到了？”
黎深沉默片刻，唇角抿了起来：“不用听也猜得到。”
“嗯……”我莫名有些心虚：“他主要夸你来着，还说你演讲的名额很难抢到。”
“对别人的话记这么清楚？”黎深的语气有些冷：“对主治医生的医嘱怎么不见你这么上心。”
“你——”强词夺理！我瞪向他，黎深不为所动，对上他黄绿色的，捕食者一般的眼睛，我不由得又收敛了气势：“这怎么能是一回事……再说了，我哪有不遵医嘱……”
“真应该把你现在的话录下来，下次熬夜，还有冒险出任务时放给你听。”
我愈发心虚，匆匆收回了视线不敢看他，黎深看我半晌，叹了口气。
“笔记给我看看。看你听得认真，下次提前和我说，我用最简单的方式给你讲一遍。”
我有些不好意思，把粗略记过，还画着心脏简笔画的笔记本递给黎深，黎深翻了几页，嘴角扬了起来。
“原来临空最优秀的猎人，在医学上也很有天赋。”
“哪有那么夸张……”我想拿回笔记，却被黎深轻易躲开。
“既然是问我的，就要等弄懂了之后再拿回去。”
我抬头去看黎深的神色，他背着光，突然揉了揉我昨天晚上被他吹过的头发。
“下次不会让你等这么久了。”
我愣了下：“说起来，刚才那么多请教你的人……”
黎深的眉眼柔和了几分：“我和他们说会后发邮件解答，因为……现在有重要的人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