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我准时到了黎深位于Akso高层的办公室。虽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以患者的身份过来却是第一次，再加上黎深办公室里满是金属灰的布置，我突然有些紧张。
黎深端坐在长桌后，修长的手在笔记本上操作着些什么，听到我进来，他抬起头：“这次倒是有进步，没有赶在我下班最后一刻来。”
我撇了撇嘴，坐到黎深对面的转椅上：“黎医生是怕我耽误你下班？”
“……没有。”黎深低头推了下眼镜，像是意识到自己太过不苟言笑似的，神情缓和了几分：“坐到我身边来。”
我愣了下，站起身看过去，只见在和他同一边的桌子下，挤挤挨挨地放了张转椅，看起来不像是医生的座位旁会有的东西。
黎深抬头注视着我在他身边坐下，我歪头看他：“看到你穿白大褂坐在这里，还是感觉神奇。”
“怎么了？”
“因为……身边的朋友突然变成医生了嘛。”
“那你是觉得放心……还是害怕？”
听到这个并非例行询问的问题，我愣了下，再看向黎深，他还是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看起来只是在关心患者身体情况。
我默默体会了一下，实话实说：“都有。”
黎深无声地笑了下，摇了摇头，从抽屉里拿出听诊器挂在脖子上：“好了，坐近点。”
我乖乖听从医生的吩咐，拖着凳子靠近，黎深看着我：“规范使用听诊器时，为了避免杂音，听头要首接接触皮肤。”
“嗯？”
黎深沉默片刻：“你需要……撩起衣服。”
就算现在的黎深是医生，我也坐立难安起来，倒不如说因为认识，反而更……
不想让他看出我作为患者的不专业，我假装公事公办地问道：“你给每个患者都这样看吗？”
“挂我的号，正常流程是先去体检中心拿体检单。但是我想……”黎深看了眼我空荡荡的手：“你应该不记得预约吧。”
“大不了多跑一次……”我不服气地小声说，黎深用手握住了听诊器的听头，微微侧头，询问我的意思。
这样微小的细节却让我一下放下心来——他可是黎深。
“有黎医生帮我省时间，我当然不会去多此一举啦。”我故作大方地说着，慢慢撩起了衣服的下摆：“来吧。”
黎深抿了抿唇，眼睑微不可察地翕动了下，身体前倾，缓慢地把听诊头伸进了我T恤的下摆。
左肋下方贴上了光滑的，带着黎深体温的金属圆片。
黎深的手很稳，没有触碰到我的一点皮肤，只是抬起了手腕，在布料内挪动到了胸口第二根和第三根肋骨上方，欲言又止。
我放下扯着T恤下摆的手，抬头看他，只见黎深别过头去，喉结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抱歉。”黎深扫视我一眼：“现在心脏检查部门还没有下班……”
“黎医生不是不想让我多跑一趟吗？”
黎深沉默片刻，郑重地看了我一眼，见我没有起身的意思，又垂下睫毛，像是在判断位置。
“深呼吸。”
我能感受到黎深的手小心翼翼地，以试探的角度滑进了我的内衣，随即按压上主动脉，忍不住倒吸口气。
黎深看向我的眼睛，明明没什么表情，却呈现出一种莫名的攻击性。
“心动过速。”他的语气平静地好像在读一份报告，微微歪了下头。
离得这么近，我才注意到，黎深锋锐的，浓密的眉毛一首都是这样上挑的弧度，在不觉得他温和平稳的时候，就会让人隐隐心生畏惧。
“如果想通过复查，就调整一下呼吸。”黎深注视着我：“不要憋气。”
我闭上眼，开始深呼吸，随即听诊头再次开始移动，坚定地，平稳地，在胸口逆时针按压。
就算知道这只是正常的听诊……还是让人忍不住心猿意马。
黎深收回手，摘下了听诊器。
“最近作息规律吗？”
黎深的语调依旧很稳，可是脸颊似乎有一层薄红。
我探究地看了看他，黎深任由我打量，我收回视线，莫名有些心虚：“还好。”
“还好？”黎深重复了一遍，好像有些生气，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像很凶的导师。
“就知道熬夜，把医嘱当耳旁风。”
“但是，睡眠时间基本还是够的……”我下意识解释。
“还好、基本、差不多，你的程度副词都用在和医生解释上了？”
好吓人，我在主治医生的威压下默默闭嘴了。
黎深见我低下头，叹了口气。
“这段时间心脏有没有什么异样？”
“没有吧……没有！”我乖觉地去掉了不确定的词。
黎深摘下眼镜，皱着眉揉了揉鼻梁：“你的身体没什么问题，但是，别光担心我，也担心担心你自己。”
“嗯……”
黎深叹了口气，站起身，脱掉了白大褂。
我愣愣地看着他，黎深叠好衣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下班了，你还要待在这儿感受一下医院的氛围？”
我也站起来，走到了空地处：“谁知道黎医生今天下班这么早……”
黎深单手捞起我坐过的椅子，放回办公桌对面：“今天是下夜班，己经加过班了。”
“原来……你昨天和我分别之后还要回医院上班……”我又有些觉得耽误了黎深休息，黎深绕到我身边：“伸手。”
几颗绿色糖纸包裹的薄荷糖放到了我的手心。
黎深的神色柔和了几分：“走吧，送你回家。”
“可是你好不容易才下班……不用你送了，Akso离我家很近，我自己回去就行。”
“我不累。”黎深低头看我：“还想顺路去甜品店买块蛋糕，要一起吗？”
“好。”
黎深沉默片刻，和我一起走出办公室：“怎么了？你好像没什么精神。”
“没有……可能是，和主治医师一起回家，有些紧张？”
来往的医生和护士看到黎深，都叫着“黎主任”和他打招呼。
“如果想把对我的印象从医生这个身份中转变过来……”黎深拽了下领带的结：“在医院之外的地方，可以多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