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和从屋里搬了两把藤椅出来,先把其中一把递给王雅琴,自己则在她身边的空位坐下。
刚坐稳,他就朝着顾清宴的方向瞥了一眼。
那眼神活像 “我早就看穿了一切”,带着点促狭的打趣,还掺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揶揄。
他心里早就嘀咕开了:就说嘛,二弟小时候跟个闷葫芦似的,家属院其他小孩凑过来搭话,他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偏偏对隔壁的宋心悦有耐心。
那时候宋心悦才到他腰那么高,梳着两个羊角辫,他就蹲在院里教人家打弹弓,后来还偷偷把部队学的格斗术拆成简单招式教她。
看来这是早就惦记上了啊!
不对,那时候宋心悦才几岁啊?顾清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看顾清宴的眼神都带上了点 “你小子真是个畜生啊!” 的意味。
末了在心里暗骂一句:畜生啊畜生,人家小姑娘这么小就开始惦记了!
他这眼神太首白,让顾清宴想看不懂都难。
他原本正听着母亲和金阿姨说话,被大哥看得浑身不自在,干脆侧过身,压低声音瞪他:“你瞎想什么?赶紧收起你脑袋里的龌龊想法!”
他哪是小时候就惦记?分明是今年休假回来,几次接触下,才不知不觉动了心。
顾清和挑了挑眉,也凑过去小声回:“我可什么都没说。” 但那眼神明明在说 “你小子别装了”。
顾清宴被他气笑了,压低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顾、清、和!”
这动静不大,却刚好引来了旁边王雅琴的注意。她拍了拍丈夫的胳膊,无奈道:“你跟清宴嘀咕什么呢?他刚回来没几天,你别老欺负他。”
顾清和立刻坐首身子,脸上堆起笑,打哈哈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跟他说,他小时候弹弓打得准,明儿让他教睿辰打弹弓,省得这小子天天缠着我。”
顾清宴瞪了大哥一眼 ,打算等没人的时候再跟他算账。
顾睿辰一听打弹弓,眼睛立即亮了,立刻从王雅琴怀里挣出来,跑到顾清宴面前:“二叔,二叔!我要学打弹弓!等我学会了,就要打树上的小鸟!”
不等顾清宴说话,王雅琴连忙把儿子拽回来,“你别捣乱,你小叔叔马上要结婚了,这段时间忙着呢!哪有功夫教你?真想学就找你爸,他打弹弓厉害着呢。”
顾睿辰扭头看了眼自家爸爸,又 “噔噔噔” 跑到姚玉兰怀里,搂着她的脖子撒娇:“奶奶,爸爸坏!他肯定不肯教我!”
姚玉兰被小孙子蹭得心里发软,捏了捏他的脸蛋:“那奶奶帮你教训爸爸好不好?”
顾睿辰歪着小脑袋,“奶奶要怎么教训爸爸呀?”
“就罚他明儿早上不许吃饭。” 姚玉兰故意板起脸。
顾睿辰皱起小眉头:“不行不行,不吃饭会饿肚肚的,爸爸饿了就没力气抱我了。”
姚玉兰被他逗笑了:“那睿辰有什么好法子?”
顾睿辰眼睛一亮,小手拍了拍自己的屁股:“打爸爸的屁股!”
他还记得上次在姥姥家,他抓到一个虫子,给表姐看,结果把表姐给吓哭了。
妈妈在他屁股上打了一下,结果被表哥表姐笑了一下午。五岁的他虽然不明白他们为啥笑,但隐约知道,打屁股不疼,却会被人笑话。
“这法子好。” 顾清宴在旁边接话,看向顾清和时眼里带着笑意,“瑞辰放心,这事不用麻烦奶奶,明儿去,你爸爸不教你打弹弓,二叔就帮你打你爸爸屁股。”
“二叔真好!”
临走前,姚玉兰又特意提了一句:“明儿晚上来家里吃饭,我让清宴早上去买点肉。”
金玉芝笑着应下:“好,我们明儿忙完就过来。”
双方又说了几句闲话,母女俩便起身告辞。顾清宴也跟着站起来:“我送你们回去。”
临走前,姚玉兰提了明儿让金玉芝母女俩来家里吃饭的事。
金玉芝应下,双方敲定明晚在顾家相聚。
母女俩起身告辞时,顾清宴也站起身来,将母女俩送回金家。
到了金家院门口,宋心悦掏出钥匙开门,金玉芝回头对顾清宴道:“清宴要进去坐坐吗?”
顾清宴回道:“金姨,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进了堂屋,宋心悦拉着母亲的手坐下,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妈妈,我把人心想得太坏了。我这两天有怀疑过,顾叔叔之前在家里说的那番话,只不过是虚情假意罢了。”
金玉芝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眼里满是心疼:“不怪你。是妈妈的错,妈妈这些年没本事,没能让你过上安稳日子,反倒让你在猜忌和委屈里长大,才让你不得不把人心往坏处想。”
她现在有些后悔,当初生下女儿后,就该跟宋向阳离婚的。她明明有能力独自抚养女儿的。却总想着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硬生生忍了十八年。
若不是这次悦悦差点出事,她恐怕还跟宋家人耗着呢。
其实这真不怪金玉芝。
她父母当年都在抗战前线,她刚满月就被送回金家老宅,是金老爷子和金老太太一手带大的。
五岁那年,前线传来消息,父母和叔叔都牺牲了,金老太太当天就哭晕过去,没过三个月也跟着去了。
那时金老爷子正被各方势力盯着,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对这个唯一的孙女,他别无所求,只盼着她能平平安安长大。于是,只请了女先生教她读书、刺绣、弹琴,盼着她能安安稳稳过一生。
以至于她性子软,遇事总习惯退让,却不知有些人是喂不饱的白眼狼。
宋心悦反手抱住母亲,把脸埋在她肩上,“不怪妈妈,妈妈是世上最好的妈妈。”
金玉芝被女儿的话惹红了眼眶,抬手紧紧搂住她。
片刻后,宋心悦抬起头,看着这从小住到大的房子,轻声问:“妈妈,咱们要搬到顾家二叔那院子去了,你对这儿会不会舍不得?”
金玉芝摇摇头,眼神里很是清明:“没什么舍不得的。宋家人搬进来之后,这里对我来说,就只是个房子了。”
“我也这么觉得!”宋心悦跟着点头:“这儿到处都是他们一家西口的痕迹,看着就堵得慌。搬走了正好,眼不见心不烦,就当是跟以前彻底告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