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平稳地驶离村庄,前往市区。
林聿订了当地最好的酒店。
总统套房里,水晶吊灯的光芒明亮得有些刺眼。
林溪刚洗完澡,换上干净柔软的浴袍,就被客厅里的景象惊住了。
巨大的餐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餐点,从中式的佛跳墙、蟹粉小笼,到西式的惠灵顿牛排、黑松露意面,甚至还有一整桶用冰镇着的、她叫不出名字的进口浆果。
甚至还有冰激凌!
这些东西,很多都是需要提前预定,并且极难买到的。
林聿显然是动用了钞能力。
林溪默默拿起一只小巧的虾饺,咬了一口。
味道很好,但她没什么胃口。
她知道,这是林聿在用他自己的方式表达歉意和补偿。笨拙,却又无比真诚。
他觉得是自己没照顾好她。
这种愧疚感像一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于是他就搬来了一座食物的山,试图填平心里的那个坑。
林溪小口小口地吃着,努力回应这份心意。
可她的胃就那么大。
她放下筷子,苦着脸看向坐在对面,一口未动的林聿。
“哥,真吃不下了。”
林聿没说话,默默将那些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餐盘,一个一个挪到自己面前,然后拿起餐具,安静地开始消灭食物。
他吃东西的动作很优雅,速度却不慢。
林溪就这么看着他,把剩下的牛排、意面、甚至甜品,全都扫进了自己的胃里。
夜深了,房间里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壁灯。
林聿检查完门窗,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他走到门口,手刚搭上门把。
一小团柔软的东西突然从后面撞了上来,抱住了他的腿。
林聿的动作僵住了。
林溪的个头相对林聿来说还是太矮了,拼尽全力也只能抱住他一条大长腿,脸颊紧紧贴在他的西装裤上。
布料有些凉,却抵不过她身上传来的温热。
“哥。”
她的声音闷闷的。
“你不要内疚。”
林聿垂下头,只能看见她乌黑的发顶。
“这件事,是我的错。”他的声音有些紧绷,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林溪抱得更紧了,她仰起头,隔着布料反驳他。
“不是你的错。”
“是那些坏人的错。”
“哥哥,你要是再这样内疚下去,我就会很伤心,很伤心。”
她的声音带上了几分颤抖的哭腔,每一个字都敲在林聿最柔软的地方。
“哥哥对我最重要了,我不想你不高兴。”
林聿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温热的手攥住,缓缓收紧,酸涩和暖意一同涌了上来。
他蹲下身,与她平视。
小女孩的眼眶红红的,却倔强地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林聿伸出手,用额头,轻轻抵住了林溪的额头。
轻轻撞了撞。
这是一个无比亲昵又带着安抚意味的动作。
“你也是。”
他的声音很轻,却无比清晰。
“我最重要的人。”
*
与酒店的静谧温馨截然不同,与边境毗邻的,富丽堂皇的销金窟内,气氛紧绷如弦。
【砰!】
赖皮子一脚踹在面前手下的心窝上,那人踉跄着撞在背后的镀金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哼。
旁边的几个女人吓了一跳,赖皮子一个眼神过去,她们快速离开。
“你的意思是说,凌军的儿子没抓住,沈家的那个小子还给我抓错了?!”赖皮子双目赤红,像一头暴怒的野兽。
他一把揪住手下的衣领,唾沫星子横飞。
“派出去的人,全都被抓了?!”
“废物!一群废物!”
大陆的势力培养这么久,现在一下子折损大半!
小弟被他晃得头晕眼花,强忍着胸口的剧痛,哆哆嗦嗦地回答:“大哥……我们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莫名其妙地条子就摸过来了……”
明明位置隐密,谁都不可能发现!
如果不是位置暴露地这么快,那他们的人就可以及时灭掉绑匪三人和那三个孩子。
“莫名其妙?”赖皮子愣了一下,随即更加暴躁,“我去你奶奶的!”
他松开手,烦躁地在昂贵的手工地毯上来回踱步。
每一步都踩得极重,仿佛要把地毯踩穿。
“老二呢,”他突然停下,阴沉地问,“死了吗?”
小弟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忙站起来,头垂得更低了。
“这个……不确定。”
“不确定?!”赖皮子猛地回头,音量陡然拔高,尖锐得有些变调。
空气瞬间凝固。
赖皮子心里一阵发虚。
不确定,就是有可能还活着。
当初上面的人只是让他想办法给凌军找点麻烦,借机分散他的注意力。
是他,是他自己出的主意。
他发现老二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是卧底,于是自作聪明,想借着这次绑架,把凌彻沈子木和老二一起做了。
一个是对头的宝贝儿子,一个是要命的内鬼,一个是导致他任务失败的罪魁祸首的儿子。
一箭三雕,完美无瑕。
老二是卧底的事赖皮子没有和其他人说。
如果被人发现老二是卧底,那被老二跟了这么久还没发现的他是什么?
蠢货吗?!
赖皮子想到其他人看到自己戏谑的目光,恨得咬牙切齿。
就因为上次他送货结果被大陆的条子发现,所有货都被缴获。
他的地位一落千丈。
那些平日里对他点头哈腰的家伙,现在看他的表情都带着几分轻蔑。
就是因为沈付青研究破解了这批货,他们这批货才会这么快就被捕获。
如果这次任务顺利完成,就是一石二鸟,既能完成任务,又能除掉叛徒。
他甚至能借此机会,把上次丢的脸面全都挣回来。
当时他在电话里跟上面的人信誓旦旦,拍着胸脯保证万无一失。
上面的人还夸他有勇有谋,让他放手去做。
结果现在,凌彻毫发无损,抓错了人,自己的人全军覆没。
连那个该死的老二,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冷汗顺着赖皮子的额角滑了下来。
如果老二没死,还被条子救了……
那他卧底的身份就彻底坐实了。
一个活着的,能指认所有人的卧底。
还被他亲手放了。
不,是亲手把他送到了条子手里。
赖皮子不敢再想下去,他感觉自己的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仿佛有一把冰冷的刀,正贴着他的皮肤。
小弟看着他变幻莫测的脸色,大气也不敢出。
“大哥……”他试探着开口,“现在怎么办?上面要是问起来……”
“闭嘴!”赖皮子猛地吼了回去,打断了他的话。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这个。
上面的人不会听他解释,他们只看结果。
结果就是,他把事情搞砸了,搞得一塌糊涂。
赖皮子越想越怕,身体甚至开始微微发抖。
他不是怕条子,是怕自己人。
这条道上的规矩,办事不力的下场,比落在条子手里惨得多。
他抓起桌上的雪茄,却几次都对不准自己的嘴。
小弟见状,连忙上前,哆哆嗦嗦地划着火柴给他点上。
赖皮子猛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呛进肺里,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他弯着腰,咳得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
老二必须死。
无论如何,老二都必须死!
只有死人,才能永远闭嘴。
“去,”他终于首起身,烟灰掉了一身,也顾不上了,“去查!动用所有关系去查!我要知道老二现在是死是活!”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
“活要见人,死……死要见尸!”
小弟被他这副模样吓得一个哆嗦,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赖皮子一个人。
他瘫坐在沙发上,手里的雪茄燃尽了,烫到了手指也没有察觉。
窗外是纸醉金迷的夜景,可在他眼里,却只剩下一片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