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丧尸被杀死后，它们的尸体腐烂得非常快，快到超乎常理。死后不到一分钟，尸体上就会飘散出一种肉眼看不见的病毒孢子，通过空气迅速传播和感染。”
“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些在最前线浴血奋战的军人。”
“他们以为自己赢得了战斗，却在呼吸之间，被看不见的敌人击溃了。”
“大部分人都被感染了。没有变成丧尸，但身体会迅速衰竭，高烧，内脏腐烂，最后在极度的痛苦中死去。”
齐司年的声音开始发颤，像是在诉说一段他不愿触碰的记忆。
“只有极少数基因特殊的人，在感染后激发了异能，才幸免于难。后来，后方的专家们不眠不休，加紧研究出了靶向药，总算从死神手里抢回了一部分人。”
“但那药并不完美。”他补充道，“只是延缓了死亡，并不能根除病灶。那些被救回来的人，也留下了永久的损伤，活不了太久。”
“靶向药被紧急注册生产，大规模投入使用，空气传染的途径总算被遏制住了。”
“可那个时候，我们最精锐、最成体系的国防力量，己经……十不存一了。”
夜风更冷了，吹得人骨头发凉。
“活下来的那些老兵，在上面的决定下，开始大量征集幸存者里的青壮年，组建新的军队，进行集中训练。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从那个时候被抽调出来的。”
“还有一些幸存的异能者，也被分散出去，作为火种，去联络各地散落的幸存者力量，建立新的基地，救助周围的人。”
“曙光基地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
齐司年终于把目光从塔上收了回来，他看着脚下的基地，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用那些人的命换来的。
“现在，你应该能猜到那座塔是做什么用的了。”
林溪没有出声，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座塔。
“当时情况太混乱了，被感染的人太多，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足够安全的土地去为他们每个人建立墓碑，进行埋葬。”
“于是，只能把所有受到感染，却没能等到靶向药救治的英雄们……集中安置进那座塔里。”
“然后，进行火烧，最后将塔彻底封死。”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砸在林溪的心上。
那不是塔。
那是一座巨大的、沉默的、立在地平线上的棺材。
“当时，像这样的塔，在防线外有无数座，密密麻麻，像一片钢铁的墓碑森林。”
“后来，随着变异植物和变异动物的出现，丧尸的威胁反而解除了。但人类的生存空间也被急剧压缩，我们的领地一退再退，墙外那些塔，大部分都被变异体摧毁了。”
“最后，只剩下这么一座，还矗立在人类的领地之内。”
齐司年扶了扶眼镜，最后把它摘下来拿在手里，用镜布慢慢擦拭。
“它就像一个纪念碑，提醒着我们，我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也提醒着他们，付出了何等惨烈的代价。
林溪久久地凝望着那座尖塔，那个曾经在她眼中只是一个普通建筑的剪影，此刻却重如泰山。
她终于明白，这个世界的沉重，远超她的想象。
这是一个由无数鲜活的生命和无尽的悲恸浇筑而成的真实。
齐司年没有再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沿着阶梯走下了高墙。
脚步声在空旷的夜里渐行渐远。
高墙之上，只剩下林溪一个人。
她伸出手，轻轻触摸着身边冰冷的墙砖。
这堵墙，也是用血肉筑成的。
*
战况又持续了一个多月。
避难所里提供的饭菜，由最开始的一菜一汤一饭，到后来的一菜一汤，再到如今，每天只有两块黑漆漆、硬邦邦的压缩馒头。
仅仅是勉强能够维持生存的份量。
大部分的药品和食物都被优先调配去了前线，但没有人有任何意见。所有人都清楚，城墙一旦破了，他们连啃馒头的机会都没有。
林溪现在的职位很随性，哪里缺人就去哪里。
今天她承担的是给后方非战斗人员送饭的工作。
提着沉重的饭筐，挨家挨户地分发。
在一个小小的隔间门口，她看见了住在隔壁的老婆婆和老大爷。
两个人佝偻着背，并肩坐在一起，一人小心翼翼地从手里那块黑馒头上掰下一小口，塞进嘴里。
然后，他们把剩下的大半个馒头，一起递给了房间里另一个瘦弱的小孩。
他们脸上带着笑，看他狼吞虎咽地吃下去。
林溪记得，这对老夫妻自己的孙子，在另一次变异植物清剿行动里，被分配去了前线，至今未归。
而这个被他们喂养的小孩，林溪也知道，他的父母在那次最惨烈的突袭中，为了掩护平民撤退，再也没能回来。
林溪送完饭，放下饭筐，转身从墙角抄起一根磨尖的钢管，跟着一队人去清理从墙体裂缝里钻出来的变异藤蔓。
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机械地挥舞，刺入，拔出。
就在所有人都快要麻木的时候，城墙上突然爆发出几道压抑不住的欢呼声。
那欢呼如同燎原的星火，瞬间点燃了整个避难所。
“回来了！”
“是物资队！老大回来了！”
“扶光老大回来了！！！”
林溪的动作一顿，她抬起眼，不知道为什么心脏漏跳一拍。
她扔掉手里的钢管，疯了一样朝着城墙的阶梯跑去。
林溪挤开人群，冲上城墙，扶着冰冷的墙垛向外望去。
灰色的平原尽头，数万只丧尸汇聚成的黑色浪潮之外，几辆毫不起眼的越野车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撕开尸潮，笔首地向着基地方向推进。
最前方那辆车的车顶，站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女人，身形利落。
她只是抬起手，虚空一握。
下方百米范围内的丧尸群便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攥住，瞬间被碾成了肉泥。
举手之间，便清空了一大片区域。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
霍燃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了上来，他捂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胸口，发出震天的大笑。
“老大的实力又操蛋地进步了！”